蘇雲溪握著長槍的手指關節發出“咯咯”的聲響,下一秒就要刺出去。
秦望舒卻伸手,輕輕按住了她蓄力待發的手腕。
她示意她,稍安勿躁。
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秦望舒忽然笑了。
那笑容明媚又坦然,像個不懂事的孩子,看見了什麼新奇的玩意兒。
“既然謙爺盛情相邀,望舒豈有不去之理。”
馬管家眼中閃過一絲得色。
他就知道,一個無根無憑的野丫頭,在絕對的權勢麵前,除了低頭,彆無選擇。
可秦望舒的話還沒完。
她話鋒一轉,看向那軟榻上不知人事的蘇子軒,聲音裡帶著孩童般的認真和執拗。
“不過,此案的罪人蘇子軒,理應同去。”
她的目光又掃過神色各異的蘇雲溪和蘇沐雪。
“還有這兩位證人,也需一同前往,方能將案情陳述清楚。”
最後,她對著一臉錯愕的馬管家,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語氣天真爛漫,理所當然得令人心虛。
“馬管家,勞煩帶路。”
“我們這就將人犯、物證、連同所有證人,一並帶到通政使大人的院裡,請他親自升堂,還我一個公道。”
話音落下。
整個白玉橋前,死一般的寂靜。
馬管家臉上的肌肉,瞬間僵住。
他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那份成竹在胸的從容,碎得一乾二淨。
他本是來私下施壓,把這個野丫頭單獨帶走,關起門來,是圓是扁還不是任由自家大人拿捏?
可現在……
她三言兩語,竟把這場私下的威脅,變成了一場人證物證俱全、直接搬到文謙院門口的公開審判。
她要逼著蘇文謙,當著蘇家眾人的麵,親自審判自己那個意圖行凶的親兒子。
這哪裡是去請罪?
這分明是要當麵定罪。
蘇沐雪渾身一顫,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妙啊!妙啊!”
一聲壓抑不住的爆笑,打破了死寂。
蘇晚星扔了扇子,撫掌大笑,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快出來了。
“這可比戲台上的折子戲精彩多了!走走走,同去同去!”
他撿起扇子,興衝衝地湊上來。
“我也去做個證人,正巧看看,咱們的謙爺,是如何大義滅親,秉公執法的!”
馬管家的臉色,由青轉白,再由白轉黑。
冷汗從他的額角滲出,順著僵硬的臉頰滑落。
他陷入了兩難。
拒絕帶走“人犯”與“證人”?
那他方才的“邀請”就成了明目張膽的綁架。
可若是帶回去……他幾乎能想象到自家大人那張氣到發青的臉。
秦望舒見他遲疑,臉上的天真爛漫瞬間褪去,隻剩下質問。
“怎麼?”
“莫非謙爺要違背族規,私設公堂?”
“還是說,謙爺覺得我一個小女子,竟能徒手打殘一個身強體壯的男子,特意請我去他的院裡,當著我蘇家眾人的麵,好好嘉獎我一番?”
一頂頂大帽子扣下來,沉重得能把人活活壓死。
馬管家再無退路。
他感覺自己的膝蓋骨都在發軟,最後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老奴,不敢。”
他憋屈地側過身,讓開了道路,深深地,彎下了腰。
“望舒小姐,請。”
秦望舒再沒看他一眼。
她領著這支由罪人、證人、護衛、仇家組成的詭異隊伍,浩浩蕩蕩地,轉向了蘇文謙的院落。
經過蘇晚星身邊時,她腳步未停,隻用極輕的聲音,飄出一句話。
“這出戲,還滿意麼?”
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
“可這出戲,還缺個最重要的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