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越。”
蘇臨淵的聲音不高,卻讓花廳內瞬間死寂。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這一刻停滯。
蘇文越的背脊猛地繃直,額角暴起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恨不得用眼神將秦望舒生吞活剝,卻不敢違逆,隻能強壓下滔天怒火,躬身轉向主位。
“父親。”
秦望舒站在原地,垂著眼簾,看著自己繡鞋上精巧的珠花,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她知道,祖父要開始收拾她打亂的棋盤了。
但這個棋盤要怎麼收拾,卻是一門天大的學問。
蘇臨淵的視線從暴怒的兒子身上緩緩移開,落向那個自始至終跪在地上的青衣少年。
“起來吧。”
他的語氣依舊平淡。
“是。”
蘇懷瑾應聲起身,動作乾淨利落,沒有一絲拖遝。
他依舊垂著頭,將自己所有的鋒芒都收斂了起來。
蘇臨淵這才端起茶杯,用杯蓋不緊不慢地撇著浮沫。
那輕微的瓷器碰撞聲,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懷瑾是我蘇家的麒麟兒,十四歲的解元郎。”
“這是天大的喜事。”
他一開口,便先給這件事,定了性。
蘇文越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一點。
“望舒雖然頑劣,但她有一句話說對了。”
蘇臨淵話鋒一轉,目光落在了秦望舒身上。
秦望舒立刻抬起頭,露出一副洗耳恭聽的乖巧模樣。
“蘇家的子孫,無論男女,學問都不能丟。”
蘇臨淵放下茶杯,聲音裡透出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嚴。
“讓懷瑾住進蘭園,不妥。”
此話一出,蘇文越和孫夫人齊齊鬆了口氣。
他們看向秦望舒的眼神裡,瞬間帶上了毫不掩飾的譏諷與不屑。
看你還怎麼鬨!
秦望舒卻仿佛沒看見,臉上依舊掛著那抹天真無邪的笑容,祖父說的每一個字,都正中她的下懷。
蘇臨淵看著她,繼續說道:“男女有彆,壞了規矩,也影響懷瑾備考。”
“不過……”
他頓了頓,所有人的心,又提了起來。
“望舒的功課,確實該抓緊了。”
“既然懷瑾學問好,往後望舒若有不明之處,去向你請教,你這個做兄長的,不可推辭。”
這話,是對蘇懷瑾說的。
蘇懷瑾抬起頭,迎上蘇臨淵的目光,聲音清冷。
“孫兒,遵命。”
蘇臨淵點了點頭,目光最終落回蘇文越身上。
“懷瑾剛回府,是得好好安排個住處。”
“霽月閣西側的聽雨閣,清靜,也寬敞,就讓他住那兒吧。”
聽雨閣,緊鄰著家主居住的霽月閣,隻隔著一道月亮門。
那是蘇家除了霽月閣之外,地理位置最為尊崇,也最受矚目的地方。
住進那裡,意味著什麼,在場的人心知肚明。
那是將蘇懷瑾這個剛剛認祖歸宗的私生子,直接放在了與各房嫡孫同等,甚至更高的位置上。
更是將他,牢牢置於家主蘇臨淵的眼皮子底下。
是無上的榮寵,也是最嚴密的監視。
一瞬間,各房嫡係的臉色瞬間變了。
三叔蘇文良轉著鼻煙壺的動作停了。
大姑母蘇清揚敲打著扶手的手指也停了。
二姑母蘇令儀更是忘了自己新做的蔻丹,一雙鳳眼死死盯著蘇懷瑾。
而蘇文越和孫夫人,則是在短暫的震驚過後,被巨大的狂喜徹底淹沒。
恥辱算什麼?
秦望舒又算什麼?
聽雨閣!
父親這是認可了懷瑾的價值,要親自栽培他!
孫夫人激動得用帕子捂住了嘴,眼淚真的流了下來,這次是喜悅的淚。
若是蘇懷瑾爭氣,老爺子愛屋及烏,默兒說不定就能回來了。
蘇文越更是激動得麵色漲紅,之前的屈辱一掃而空,隻剩下揚眉吐氣的快意。
他深深一揖,聲音都帶上了顫抖。
“謝父親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