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秦望舒的背影,惡毒地咒罵。
“還有你!你以為你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蘇家養的一條狗!今天這筆賬,我王若蘭記下了!我……”
“聒噪。”
秦望舒停下腳步,側過頭。
她的眼神嫌惡得像在看一堆發臭的垃圾。
“王小姐,你是不是忘了,剛剛是誰,扼著你的脖子?”
王若蘭的咒罵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臉色瞬間慘白。
她下意識地看向蘇文遠。
那個男人雖然漸行漸遠,可那道陰沉的殺氣,依舊籠罩著整個馬廄。
“四叔沒殺你,不是因為你命大。”
秦望舒的聲音很輕,卻字字誅心。
“隻是因為,沐雪姐姐心軟了。”
“你這條命,是沐雪姐姐賞你的。”
“所以,彆吵。”
秦望舒淡淡道。
“否則,我不保證,下一次,她還會不會心軟。”
王若蘭渾身一抖,死死咬住嘴唇,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羞辱。
她王家嫡長孫女的命,居然要靠蘇家一個罪臣之女的“心軟”來保全!
而此刻,那個被她視為廢物的蘇沐雪,正慢慢地,蹲下身子。
她無視了王若蘭那怨毒的目光。
她隻是看著地上那些摔得更碎的瓦片。
那是她的武器。
也是她的懦弱。
更是她的恥辱。
她伸出那隻受傷的手,指尖顫抖著,將那些帶著泥土和血汙的碎片,一片一片,撿了起來。
鋒利的邊緣,劃破了她手的手指。
新的傷口,新的血珠。
她卻感覺不到疼。
她將那些碎片,小心地,一片一片,放入自己的袖袋中。
像是收藏什麼珍寶,又像是在埋葬過去的自己。
動作很慢。
卻很堅定。
就在這時。
那道本已離去的高大身影,又轉了回來。
蘇文遠一步一步,重新走回了馬廄。
空氣,再次凝固。
王若蘭和她的跟班們,連呼吸都停了。
蘇文遠沒有看她們。
他的目光,隻落在那個蹲在地上,孤獨地收拾著自己破碎的勇氣的女兒身上。
他緩步走到她麵前,高大的身影將她籠罩。
然後,他從懷中,取出一方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碧色手帕。
手帕有些舊了,看得出用了很久。
他蹲下身,高大的身軀第一次顯得如此小心翼翼,與蘇沐雪對視。
他什麼也沒說,隻是沉默地,輕柔地托起蘇沐雪那隻被瓦片劃破,血肉模糊的右手。
他的動作很笨拙,甚至有些僵硬。
但那雙常年握著武器,沾滿血腥的手,此刻卻輕得像一片羽毛。
他一點一點,仔細地,將那方碧色的手帕,纏繞在傷口上。
將那些猙獰的傷口,連同那些屈辱,都遮蓋了起來。
他沒有言語。
蘇沐雪的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再也止不住地,大顆大顆砸落下來。
滴在手帕上,洇開一團深色的水漬。
她看著父親那張線條冷硬的側臉,看著他專注而笨拙地為自己包紮。
想說些什麼。
千言萬語,堵在喉嚨裡。
最後,隻化作一句輕得幾乎聽不見的呢喃。
“對不起……”
她哽咽著,聲音破碎。
對不起,我還是這麼沒用。
對不起,又給您丟人了。
對不起……
蘇文遠打結的動作微微一頓。
他依舊沒有說話。
隻是包紮好之後,他站起身,然後,自然而然地,牽起了蘇沐雪另一隻乾淨的手。
那隻手裡,還緊緊攥著袖袋裡那些硌人的碎片。
他的手掌很寬大,粗糙,卻很溫暖。
就這樣,牽著她,轉身,向馬廄外走去。
二人走出昏暗的馬廄,陽光刺眼,卻帶來了一絲久違的暖意。
蘇沐雪邊走,邊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秦望舒,眼神複雜。
秦望舒看著那對父女相攜離去的背影,唇角微微揚起。
碎玉。
玉,不碎,如何重塑?
她轉過身,看向癱在地上,麵無人色的王若蘭。
“王小姐,今日這場戲,可還精彩?”
王若蘭被嚇破了膽,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看來是嚇壞了。”
秦望舒輕笑一聲。
“也對,畢竟,能從四叔手裡活下來的人,不多。”
她抬步,走到王若蘭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你該慶幸,今日大姑母蘇清揚來過,四叔也來過。”
“否則,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完整地坐在這裡嗎?”
“你……”
王若蘭終於找回一絲力氣,怨毒地瞪著她。
“彆這麼看我。”
秦望舒的聲音冷了下去。
“我這個人,沒什麼耐心。不像沐雪姐姐,心慈手軟。”
“我若出手,可就不是劃破臉這麼簡單了。”
她蹲下身,湊到王若蘭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像情人間的呢喃,吐出的話卻讓王若蘭如墜冰窟。
“我會讓你,連哭,都發不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