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她的,不是匕首入肉的聲音,而是一聲巨大的落水聲。
那頭鐵皮河豬隻是被莉莉絲的動靜嚇了一跳,然後直接用它那覆蓋著硬皮的腦袋,輕鬆地將其撞翻在地,自己則一頭紮進水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莉莉絲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氣得在原地直跺腳,即便戈斯不在身邊,但他一定會通過空氣之中的味道,察覺到自己的失敗,於是莉莉絲隻能把所有的抱怨和委屈都咽回肚子裡。
第二次,她學乖了。
她耐心地運用獵人同調法。
一階的擬態,讓莉莉絲學會模仿獵物的呼吸、心跳和行為模式,降低自身的存在感,融入自然。
二階的共感,讓莉莉絲將精神延伸,短暫地與目標生物產生“感官上的共鳴”,提前預判其行動軌跡。
此刻她開始一點點地、緩緩地,朝著另一頭正在用鼻子拱土的鐵皮河豬靠近。
這一次,她成功地潛行到了目標的側後方,這是教科書般的完美攻擊位置。
但就在她準備刺出匕首的瞬間,她猶豫了。
她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戈斯那隨手一擲的畫麵——那份寫意,那份從容,那份不帶絲毫殺意、藝術品般的致命一擊。
“我……也能做到嗎?”
這個念頭,如同一顆瘋狂滋長的藤蔓,瞬間纏住了她的手腕,讓她下意識地想去模仿那種“更高級”的技巧。
就是這不到半秒的遲滯,最佳的攻擊窗口,已經悄然關閉。
鐵皮河豬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刨了兩下土,哼哼唧唧地換了個方向,慢悠悠地走開了。
莉莉絲反應過來後,一時間愣住,隨即直接嘟著小臉,氣地直跺腳,懊惱地幾乎要把手中的匕首捏碎。
經曆了兩次可笑的失敗,她終於拋棄了所有雜念。
她的眼神變得專注而冰冷,不再是一個渴望得到表揚的孩子,而是一個真正的獵人。
她盯上了第三個目標。
這一次,她的潛行、呼吸、移動都無可挑剔。
當她再次來到最佳攻擊位置時,她沒有再有絲毫猶豫。
她左手的匕首,沒有像之前那樣愚蠢地直刺,而是以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自下而上地猛然一“撩”!
這正是她從戈斯處理獵物的動作中,偷偷學來的技巧。
“嘶啦——!”
鋒利的匕首精準地割斷了鐵皮河豬後腿的筋腱!
鐵皮河豬吃痛,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轟然摔倒倒地,失去了行動能力。
莉莉絲沒有給它任何機會,上前一步,嬌小的幼女身體直接撲坐在其身上,隨即立刻用匕首乾脆利落地刺入了它的脖頸,完成了她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獨立狩獵。
專心致誌的狩獵,出乎意料的勞累。
一瞬間,莉莉絲便如釋重負,保持的呼吸全部退散,隻剩下滿頭的大汗。
但狩獵帶來的喜悅和興奮,可不會讓其就此停下腳步。
很快,莉莉絲這個血族蘿莉便氣喘籲籲,小臉都寫著難以抑製的興奮,吃力地將那頭比她還重的鐵皮河豬屍體,拖到了戈斯的麵前。
她沒有說話,隻是將那頭沉重的河豬屍體,用力地往戈斯麵前推了推,然後抬起沾著泥土的小臉,下巴微微上揚。
但那雙亮晶晶的白睫紅瞳,卻像兩顆等待被發現的紅寶石,充滿期待地、一眨不眨地看著戈斯。
戈斯緩緩從石頭上站起,走到她麵前,蹲下身,仔細地檢查著河豬的傷口。
“切口深了半分,浪費了力氣。”他先是平靜地指出不足。
莉莉絲的小臉上的興奮表情肉眼可見地垮了下來。
“致命一擊的位置,可以再向上偏一寸,那裡是頸椎,能讓它死得更快,沒有痛苦。”
莉莉絲更加委屈了,甚至有點想哭。
不過在莉莉絲的嘴巴即將委屈地撅起來的前一刻,戈斯伸出他那布滿老繭的大手,不是去摸她的頭,而是笨拙地、但卻鄭重地,拍了拍她那沾滿泥土的肩膀。
然後,用一種極其平淡但蘊含著無上份量的語氣,說出莉莉絲最想聽到的那四個字:
“乾得漂亮。”
這句評價,比之前那句“做得不錯”更進一步。
它不再是單純的誇獎,而是一種“身份的認可”。
莉莉絲,已經開始像一個真正的獵人了。
一瞬間,莉莉絲的眼圈直接就紅了,鼻子酸酸的。
十分奇怪,經曆了這麼長時間的艱辛刻苦訓練,每天起的早早地開始與野雞搏鬥,惹得滿身都是灰塵,並且要時刻保持著毅力繼續。
明明現在是這麼想要得到戈斯這個人類老頭的誇獎,但為什麼真的如願以償了,卻感覺心裡暖地想要落淚呢。
莉莉絲強行忍住淚水,扭過小臉不讓戈斯看見,不過不停抹著眼眶的小手,暴露了她這個血族蘿莉此刻的狀態。
“哼!這……這才哪到哪!我隻是稍微認真了一點而已!”她抽了抽小鼻,強行嘴硬道,“我……我才不是為了你的誇獎呢!”
“對了……那兩頭逃跑的笨豬……冒犯了我的尊嚴!我要去把它們抓回來,進行血族的‘正義製裁’!”
她為自己的行為找到了一個完美符合“血族尊嚴”的借口,然後像是在逃離自己那不爭氣的眼淚一般,轉身衝向了森林深處。
彆扭地表達著自己的心思。
那小小的、沾滿泥土的背影,在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無窮的動力。
戈斯則是默默地看著。
有些欣慰。
但忽地,一股無比熟悉,如同鐵鉗狠狠攥住心臟的劇痛,毫無征兆地襲來。
隨即戈斯控製不住自己,眼前一黑,猛地彎下腰,用手死死地捂住胸口,喉嚨裡發出一陣壓抑不住,如同破舊風箱般的劇烈咳喘。
“咳……咳咳……噗!”
一口帶著點點焦黑碎屑的血塊,被他咳在了腳下的泥土裡。
血塊渾黑而劇毒。
僅僅是觸碰到地麵的瞬間,便仿佛被火焰灼燒般蒸發散去。
那是龍炎詛咒,在數十年後,依舊在他體內燃燒的證明。
戈斯捂著還在劇烈發疼的心臟口,滿是滄桑的臉龐充滿慘白。
傷勢,越來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