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莉莉絲前往靜謐溪穀之前的那段時間,清晨的訓練,成了戈斯觀察莉莉絲變化的最佳窗口。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他敏銳地察覺到,這個小家夥的實力,正在以一種“不正常”的速度野蠻生長。
她的獵人同調法已經運用得爐火純青,無論是【擬態】的隱匿,【共感】的預判,還是【寂靜】的氣息壓製,都已初具雛形。
潛行時,她幾乎能與最深沉的陰影融為一體,化為真正的獵人。
但她的戰鬥方式,卻變得越來越充滿侵略性,甚至帶著一絲……邪氣。
在這次對練中,戈斯隻是用木劍輕輕格擋了一下她刺來的匕首。
以往,莉莉絲會借力後退,尋找下一個機會。
但這一次,她非但沒有後退,反而發出一聲稚嫩的吆喝,一縷猩紅色的極淡氣流,竟然從她的匕首上冒出,順著戈斯的木劍,向他的手臂侵蝕而來!
那是血族最基礎的【血氣】運用,充滿了暴虐與掠食的本能。
戈斯眉頭緊鎖,手腕一抖,將那縷血氣震散。
“你的匕首,是誰教你這麼用的?”他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真正的嚴厲。
“我……我……”莉莉絲被他嚴肅的眼神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然後立刻想起了薇薇安姐姐的“囑咐”:
“這是我們血族真正的力量,不要輕易讓外人知道,尤其是人類。這既是秘密,也是保護,知道了血族秘密的人,會被邪惡狠毒的獵魔人找上。”
她眼珠一轉,挺起小胸脯,嘴硬道:“是我自己想出來的!我可是天才,難道就不能在訓練中自己領悟出新的技巧嗎?你這個老頭……彆太小看人了!”
戈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小心思。
莉莉莉絲被看得心裡發毛,但還是強撐著,擺出一副“我就是天才,不服不行”的自傲幼女模樣。
最終,戈斯還是沒有再追問下去。
他將此歸結為“始祖血脈的自我覺醒”。
他知道,這種級彆的血脈本就充滿了未知與奇跡,或許,隨著莉莉絲對於超凡之路的深入,她體內的血族血脈也開始催生了,這隻是她天賦兌現的正常過程。
而且,看到莉莉絲每天都比以前更開朗、更自信,甚至晚上不再做噩夢,戈斯也不願過多地乾涉她的小秘密,選擇了暫時的觀察與放任。
誰又沒有自己不想被彆人知道的秘密呢。
包括他這個已經快要死去的暮年騎士。
……
月光慘白,灑落在黑暗的森林之中。
靜謐溪穀深處的那個隱蔽山洞,成為了磐石城所有罪惡的彙集點。
妖豔詭魅的白發女血族薇薇安斜靠在岩壁上,她蒼白的臉上已經恢複了一絲血色,這都得益於莉莉絲最近幾天為她提供的新鮮動物血液。
但她那貪婪狡詐的眼神中,卻充滿了對這種“素食”的不滿和對更高級“美食”的貪婪。
她需要人血,隻有人血,才能徹底壓抑住她血脈本能內的嗜血衝動與貪婪享受。
忽地,洞口,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正是磐石城騎士巡邏隊的騎士之一,萊斯特。
他的肩上,扛著一個用厚重麻袋裝著、卻在不停掙紮的人形東西。
“你遲到很多天了,萊斯特。”見到早已熟悉的來人,薇薇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悅和急躁,“我的耐心,和我的傷勢一樣,都已經快要被你耗儘了。”
萊斯特將一個沉重的麻袋扔在地上,自己則靠在洞口,警惕地觀察著四周,聲音因為疲憊而有些沙啞。
“城裡的戒備越來越嚴了。城主大人不知道從哪請來了一位【大騎士】,現在每天晚上都有騎士團在全城巡邏,我差點就被發現了。”
“大騎士?”薇薇安的眼中閃過一絲忌憚,但隨即又化為不屑,“哼,不過是肉體強悍一些的凡人罷了。如果我還是全盛時期,就算是大騎士,也隻不過是輕易捏碎的蟲子。”
她一邊說,一邊解開麻袋,當看到裡麵那個穿著華麗絲綢衣服、一臉惶恐懼怕被麻布堵嘴的小男孩時,她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又是貴族的孩子?”她生氣地抱怨道,“我早就說過了,他們的血液駁雜不純,對我毫無用處!我要的是那些乾淨的、未被汙染的血源!”
“況且,城南的孤兒院,那些像無人看管的牲畜的人類孩子,不是最好的選擇嗎?”
聽到薇薇安這句滿是惡毒的話,萊斯特那總是眯著的眼睛,瞬間睜開,迸發出冰冷刺骨的殺意!
他拔出長劍,劍身上已經環繞著屬於【正式騎士】的稚嫩鬥氣,劍尖在瞬間便抵住了薇薇安那雪白的喉嚨!
“血族女人,”他的聲音壓抑著暴怒,“我警告過你,不許對他們起任何的邪念!”
薇薇安被這突如其來的殺意驚得一愣,但隨即又露出了玩味的冷笑。
“真奇怪啊,你們人類。”
“萊斯特,就因為你也是從那個肮臟的孤兒院出來的,所以就對那些小鬼網開一麵?”
“彆忘了,是誰把你從一個連飯都吃不飽的見習騎士,提升到了現在的位置。又是誰用金幣,讓你那些可憐的‘弟弟妹妹’們,能吃上黑麵包,而不是發黴的土豆!”
“況且,那些被你當作貢品獻給我的貴族孩子,不也是人類嗎?嗬嗬。”
薇薇安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柄淬毒的匕首,狠狠地紮在萊斯特的心上。
他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閃過一幕幕畫麵。
冰冷的冬天,年幼的自己和一群衣衫襤褸的孩子,在孤兒院裡分食一小塊發黴的土豆,他們的眼神因為饑餓而黯淡無光……
而第一次拿到薇薇安給的金幣時,他衝進麵包店,買下了所有的黑麵包,然後看著孤兒院的弟弟妹妹們狼吞虎咽,自己臉上露出了滿足而痛苦的笑容。
萊斯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他所有的罪惡,都是為了守護那個他視若珍寶的唯一的“家”,哪怕做出這種牲畜不如的惡事。
他看著自己那握著劍、沾染了鬥氣的手,內心進行一番痛苦的拷問:
“萊斯特,你到底是什麼?是守護孩子們的‘騎士’,還是為了守護他們而去傷害另一些孩子的‘惡魔’?……不,我沒有選擇……為了讓他們活下去,我隻能……弄臟自己的手……”
麵對薇薇安的指控,他無言以對,最終隻能憤怒但又無力地收回了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