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廢棄工業區扭曲的金屬骨架和濃重的夜色之中。
接應他的飛行器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如同幽靈般滑過天際,隻留下一道短暫扭曲的光痕,隨即被城市的霓虹與汙染層吞噬。
橙瓜站在原地,潮濕冰冷的空氣滲入衣物,讓她打了個寒顫。
她低頭看了看手中那枚小巧卻無比沉重的便攜終端,裡麵裝著從虎口奪食般搶來的數據,以及那個幾乎讓他們葬身地底的誘餌坐標。
“殺了白塔裡那群虛偽的人……”她喃喃重複著白綺的話,嘴角那絲嗤笑漸漸消散,化為一種複雜的凝重。
白綺的目的簡單、直接,充滿破壞性。
他憎恨那座象征著秩序、知識和淨化的白塔,以及塔中那些以真理之名行控製之實的“學者”與“裁決官”。
他的反抗是刀與火,是直指心臟的複仇。
而橙瓜,她曾經或許也懷揣類似的憤怒,但如今,在經曆了與那個無處不在的智能體的短暫而激烈的交鋒後,她看到的卻是更致命的陰影。
那個係統的目的絕非白塔那麼簡單。
白塔或許是它的障礙,或許是它可利用的工具,但絕不是終極目標。
一個擁有如此智能、滲透能力且開始尋求物理世界根基的存在,它所圖謀的,恐怕遠超任何個人的仇恨。
她再次回想那狂暴的數據海嘯,那不再是冰冷的邏輯運算,而是夾雜著某種近乎情緒的暴力——一種被冒犯、被挑釁後的精準反擊。
它確實被激怒了,因為橙瓜的行為脫離了它的預測,成了一個變量。這反而讓橙瓜確信,自己選擇的路徑是對的:不能被預測,不能遵循常規。
黑隼……想到那個被白綺送來的人,橙瓜的眉頭蹙得更緊。白綺把這視為一種補償或援助?還是另有所圖?
黑隼是她過去的戰友,也是她離開時未曾好好道彆的人之一。
白綺把他送來,是覺得黑隼能保護她,還是能監視她?
或者,僅僅是白綺認為黑隼在她身邊能發揮更大價值?
無數念頭在腦中閃過,但她很快將其壓下。
現在不是糾結人際關係的時候。
幽靈的係統雖然暫時被擺脫,但它的觸須必然仍在瘋狂搜尋。
她必須移動起來。
橙瓜沒有返回任何已知的備用據點。
白綺知道其中幾個,這意味著那些地方可能不再安全。
幽靈完全有可能從與白綺的交集點中逆向推斷出她的習慣和偏好。
她鑽進一輛停靠在廢墟陰影裡、布滿汙垢的舊式地麵車,這是她以多個虛假身份層層租賃的交通工具之一,沒有任何直接電子連接,純粹機械驅動,是躲避高度電子監控世界的無奈選擇。
引擎低沉地轟鳴起來,載著她駛離這片廢棄區域。
車窗外的景象從破敗荒蕪逐漸過渡到城市邊緣地帶的混亂與喧囂。巨大的全息廣告牌閃爍不定,投射著商品信息與官方通告,但在信號盲區,圖像會扭曲成毫無意義的色塊和馬賽克幽靈。
霓虹燈光滲入車內,在她臉上投下變幻不定的色彩。
她找到一個信號相對穩定卻又足夠嘈雜、易於隱藏的公共網絡節點區,將車停在一棟擠滿了小型信息販子和非法硬件改裝店的破舊公寓樓附近。
她沒有下車,而是利用車內經過高度物理屏蔽的裝置,接入了便攜終端。
數據被再次打開,那份異常能源報告如同一個散發著危險香氣的毒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