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沈摧揚聲:“溫雲羨,怎麼這麼慢?”
暖簾一掀,溫雲羨出來,自顧自坐在瑞王身邊,端起明如玉親手泡的茶,一揚脖灌了下去。
都喝光了,才向瑞王道:“人沒什麼大事,隻是一時半會兒還醒不了。”
“既沒事,為何醒不了?”
溫雲羨看了沈摧一眼,意味深長:“隻怕是……王爺把人用得太狠了些。”
一旁,明如玉聽懂,臉色刷地紅了,眼中迸出的恨意有若實質一般。
溫雲羨:“她是連著幾日夜沒得休息,累得昏睡了過去。不是什麼大病,好好歇息便會好了。”
沈摧伸手向桌案上的茶盞,送到唇邊才發現已是空了。他待不下去,咳了一聲,起身,“既然不是什麼大病,溫雲羨也不必在這裡守著。什麼時候人醒了,側妃放人回去便是。”
無奈,明如玉隻得悶悶地應了一聲“是”。
奚月奴是暈在她這裡的,沈摧沒追究。看來,今夜鬨的這一場,確實是為了王妃奚靈的麵子。
溫雲羨倒沒聽話就走,他向沈摧:“雖不是什麼大病,到底也該好好調理,不然落下病根,到時候再想治就難了。也叫外人議論瑞王府苛待下人,與王爺清名有損。不若我留下,為月奴姑娘開一劑藥,等人清醒了,看著喝下去,方才無事。”
“隨你。”
沈摧走了。
明如玉自然也不耐煩在小小的隔間裡陪著奚月奴。
溫雲羨把紅綃也打發了出來,屋內隻剩下他和昏迷的姑娘兩人。
幽暗的燭火無風自動,搖曳的光陰投在溫雲羨眼底。他麵上一貫的嬉皮笑臉收起來,方才現出眼底下兩片淡淡的青,有些疲態。
他坐在奚月奴床榻邊,聽著屋外半晌沒有人聲,才輕笑一聲,自衣袖裡摸出一個錦包,慢條斯理打開,從中取出一根最粗最長的銀針。
針尖閃耀寒芒,慢慢抵在奚月奴太陽穴上。
眼看著便要刺進去。
“小七……”
溫雲羨抬頭,正對上奚月奴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
片刻後,兩人相視一笑。
奚月奴隻覺心口壓著的那千金重擔,終於稍微鬆了一鬆。
溫雲羨收了針,笑道:“這麼大的人了,還是怕針。就知道你是裝的。”
“沒辦法……”奚月奴苦笑搖頭,“我……還有六日便要走了,不想再在王爺跟前礙眼。”更不願意夾在王妃、側妃中間,做她們爭鬥的筏子。
她隻想自保,安安穩穩熬到離府。
“抱歉。”
見女孩消瘦的下頜尖尖的,溫雲羨眸光不易察覺地暗了暗。
瑞王府這一眾人中,他其實和奚月奴相識最早。彼時,他不過是個跟著外祖母和娘親討飯的小乞兒,還是多虧了奚月奴施舍,才勉強在這皇城根旗下討得了一條活命,沒有凍死、餓死。
後來,他得了天大的際遇,被認回了遠在嶺南的溫家,從乞兒小七變成了溫家最有天分的少主溫雲羨。他原本想著有出息了,向奚月奴能報恩,給她安穩的下半生。
沒想到,等他趕回穆京,女孩已經被送進了王府,做瑞王的試婚丫鬟。
往事如煙,那一點點想頭,早被磨了個乾淨。
溫雲羨能做的,也隻有竭儘全力,給奚月奴一個成全。
溫雲羨:“你放心。我還有事未做完,一時離不得瑞王府庇護。可我一定會想法子,護你離府。”
奚月奴點頭,“我知道的,我知道。”
溫雲羨張了張口,正要說什麼。身後暖簾被人一下子掀起,露出明如玉一張陰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