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陶碗爆出的顆粒,硬硬地咯著掌心。
奚月奴手一抖,碗裡褐色的藥汁蕩起漣漪。
沈摧眸光如刀,盯在奚月奴臉上。是在逼她。
奚月奴隻盯著那碗藥。娘的病容,奚家老爺虛偽至極的嘴臉,大夫人金氏狠厲的眼神……好似都浮在這藥碗邊緣。隨著她手一顫,又都旋轉著消失在褐色旋渦的中間。
沈摧沒再催促。
奚月奴心一橫,端起藥碗,懟在唇邊。
一揚脖頸。
又苦又燙的汁水已碰到嘴唇。
下一刻。
“啪!”
“嘩啦!”
滾熱的液體澆在手上、胸口,一陣刺痛。
奚月奴才反應過來,是沈摧一掌拍落了那隻藥碗。
一碗藥都合在了她身上。粗陶碗滾落在地,摔成兩半。
奚月奴愣住:“王、王爺……”
沈摧眯了眯眼,盛怒。
為了不給他生孩子,她竟絕子藥都敢喝!真是瘋了,瘋了!
就為了要和那野男人私奔?
可她就沒想過,自己喝了絕子藥,今生再不能有子嗣,那野男人可還會要她?她簡直就是拿命在賭!
可她寧可這樣,都不肯老老實實待在他身邊,生下他的嫡子。
好啊,好……他瑞王府的嫡子,就這麼不值錢?
不過一個卑賤的奴婢罷了。
他偌大一個瑞王府,難道還缺一個伺候的丫鬟不成?
既然給臉不要,那便——
沈摧胡亂抓了件自己的外衫,劈頭蓋臉扔在奚月奴身上。
“來人!”
房門打開,沉沉的夜色壓進來。
“爺,小的在。”登雲恭順答道。
沈摧已一眼都不再看奚月奴,“把她的身契拿來。”
奚月奴猛地抬頭。
不一會兒,身契落在沈摧手裡。沈摧冷冷撚起,對著燈影細看。
奚月奴瞪大眼睛。
那張紙那樣薄,甚至有些劣質泛黃,被沈摧對著燈,字跡都能透到背麵上來。
可就是這一張紙,約束了奚月奴的身份,隻是一個奴婢。她不能擁有屬於自己的產業,不能自由出入主家瑞王府,一身一命都屬於瑞王。
奚月奴目光隨著沈摧移動,慢慢地看到了那個日期。
還有五天,還有五天這一紙身契就自動作廢,奚月奴恢複自由身。
五天……
奚月奴攥緊手指,指尖直刺掌心的疼痛迫著她清醒過來。不過是五天而已,這麼多年的屈辱都受了,還有五天,隻要瑞王不要她的命,她就怎麼都能熬得過來!
哪怕是進刑房……
隻要留她一口氣兒,五天後……她就自由了。
她不怕,不怕的……
下一刻。
卻見沈摧修長有力的兩指輕撚著那張身契,對著燭火。
那不過是丁點兒火光,帶著熱力,徑直往上衝著。好幾次都要燎著身契的一角。
奚月奴呼吸都滯住,“王爺……”
“不過是一張紙而已。本王一句話,戶曹就會抄一份新的送過來。”沈摧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情緒,“若有哪裡寫錯了,本王便會讓他們重新抄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