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轉換的眩暈感，如同被塞進高速旋轉的滾筒洗衣機裡涮了三天三夜。
顧星辰是被一股濃鬱到化不開、混雜著泥土腥甜、草木清香、腐朽藥渣以及…某種陳年腳汗味的複雜氣息給強行拽回現實的。他感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剛長好的骨頭縫裡都透著酸麻，混沌元神的光芒黯淡得像快沒電的燈泡，在識海裡艱難地維持著旋轉。
“警告！主體空間穿梭超載！元神之力損耗85！外部環境檢測：超高濃度木屬性靈氣、中度空間紊亂、未知法則壓製…威脅等級：中度！”金丹的警報聲帶著劫後餘生的虛弱。
“閉嘴…老子…知道…”顧星辰連罵娘的力氣都沒了，掙紮著撐開眼皮。
眼前的景象，讓他這個剛在靈墟界血色戈壁玩過命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混雜著怪味的涼氣。
這他媽是秘境？
這分明是剛被颶風犁過八百遍的廢棄垃圾填埋場混合著失控的熱帶雨林！
天空是凝固的、渾濁的暗綠色，仿佛一塊巨大的、發黴的翡翠，透下微弱的光線。空氣粘稠得能擰出水，濃鬱到實質的木屬性靈氣形成淡綠色的薄霧，但其中混雜著大量腐朽的植物殘骸氣息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餿味？腳下不是土地，而是厚厚一層不知沉積了多少萬年的、腐爛發黑的植物根莖、枯枝敗葉、奇形怪狀的果實種子以及…某種疑似動物骨骼化石的混合物，踩上去軟綿綿的，發出令人牙酸的“噗嘰”聲，濃鬱的腐敗氣息直衝腦門。
視線所及，是更加瘋狂的景象！
無數巨大到難以想象的奇花異草，以一種完全違反植物生長規律的姿態，在這片腐爛的“沃土”上瘋狂生長、扭曲、互相絞殺！
高達百丈、葉片如同巨刃、邊緣流淌著金屬寒芒的鋸齒怪草！
通體赤紅、花瓣如同熔爐、不斷滴落滾燙岩漿汁液的食人巨花！
纏繞著劇毒荊棘、藤蔓上掛滿骷髏頭狀果實的漆黑妖藤！
還有散發著誘人異香、卻能將靠近的昆蟲瞬間溶解成養料的巨型豬籠草！
…
整個空間充斥著一種病態的、畸形的、近乎癲狂的生命力！植物們在濃霧中無聲地咆哮、吞噬、絞殺、腐爛…然後又在腐敗的養料中重新滋生！空氣中彌漫著植物汁液混合腐爛物的怪異甜腥，以及能量瘋狂對衝湮滅的細微劈啪聲。
“這…這他娘是…藥園？”顧星辰嘴角抽搐，感覺世界觀受到了衝擊。青蘿長老說的“精純古老木屬性空間波動”呢？這地方比歸墟還邪門！
“咳咳…祥瑞…大人…”一個虛弱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顧星辰猛地扭頭，心臟瞬間揪緊！
石蠻巨大的岩石身軀半埋在厚厚的腐殖層裡，狀態比之前更加慘烈！
左臂連同小半個左肩徹底消失的斷口，被厚厚的、散發著汙穢能量的腐殖質覆蓋，非但沒有愈合，反而呈現出一種加速腐爛的灰黑色！體表蛛網般的裂痕中，冰冷的秩序汙染黑氣和狂暴的蟻潮地脈能量如同活物般蠕動、衝突，翠綠的生命紋路被壓製得幾乎看不見！最恐怖的是他那條熔融暗金的右臂——此刻整條手臂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半透明的暗金色晶體！晶體內部，土黃、暗紅、翠綠、灰黑、混沌灰五種衝突的能量如同沸騰的熔岩，瘋狂地衝撞著晶壁，散發出極度危險的不穩定氣息！晶體表麵，布滿了細密的裂痕，絲絲縷縷混亂的能量流如同蒸汽般逸散出來！
他巨大的岩石臉龐上，那混沌暗金的巨瞳半開半闔，瞳孔深處充滿了混亂的痛苦和一種…被汙染的麻木？化神期的氣息微弱而紊亂，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石蠻！”顧星辰撲過去，混沌元神之力小心翼翼地探入他體內。情況比想象的更糟！五種衝突能量在他殘破的岩石經脈裡徹底失控，如同脫韁的野馬在互相撕咬！秩序汙染如同劇毒的藤蔓，順著能量衝突的縫隙瘋狂蔓延，侵蝕著磐嶽古血的核心！那絲微弱的木靈生機，如同暴風雨中的小舟，隨時會被淹沒！更有一股源自這片“藥園”的、充滿了腐朽和畸變的木屬性氣息，正順著石蠻體表的腐殖質，緩慢而堅定地侵蝕進來，如同火上澆油！
“警告！伴生體‘磐嶽古族’生命本源瀕臨崩潰！秩序汙染侵蝕率：左軀乾68！右臂晶體化93！異種能量衝突指數超限！外部腐朽木氣侵入加劇！崩解倒計時：三個時辰！”混沌金丹的警報聲帶著前所未有的淒厲。
“祥瑞大人！石蠻道友危在旦夕！此地木氣雖盛，卻充滿了腐朽與畸變，如同劇毒！必須立刻找到純淨的生命本源進行壓製和疏導！否則…”青蘿長老的意念從藤蔓主根頂端那光芒黯淡的靈種中傳來，充滿了焦慮。藤蔓主根本身的狀態也不容樂觀，表麵的翠綠光華在周圍腐朽木氣的侵蝕下艱難抵抗，那幾塊灰黑的汙染區域似乎也在緩慢擴大。
顧星辰心急如焚！三個時辰！在這鬼地方找純淨生命本源？簡直是天方夜譚！他自己也消耗巨大，混沌道種灑落的甘霖對於石蠻體內狂暴的亂流來說，如同杯水車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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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幾乎絕望之際，目光掃過石蠻那條被暗金晶體覆蓋、內部能量沸騰衝突的右臂，一個極其大膽、甚至可以說是自尋死路的念頭，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驟然閃現！
“媽的！死馬當活馬醫！石蠻！撐住！老子給你…換個鍋涮！”顧星辰眼中凶光爆射！他不再試圖壓製石蠻體內的混亂能量，反而瘋狂溝通丹田內的混沌道種和殘破古玉！
“鴻蒙之鑰！開鍋！給老子…吸！吸這片腐地的‘精華’！有多少吸多少！”
嗡——！
殘破古玉猛地一震！一股比之前更加蠻橫、更加貪婪的“吞噬”意韻轟然爆發！目標——這片腐爛秘境中無處不在的、混雜著精純木靈氣、腐朽死氣、畸變生命力的混亂能量！
呼——！！！
如同打開了地獄的排汙口！
粘稠的、散發著甜腥腐朽氣息的淡綠色能量薄霧，連同地上厚厚腐殖層中蘊含的汙穢死氣，如同受到無形巨力的牽引，瘋狂地朝著顧星辰身前的古玉空間裂口倒灌而去！
“餓死鬼！給老子熔！使勁熔！把這些爛樹葉臭樹根…都煉成續命湯！”顧星辰的意識在咆哮，瘋狂催動古玉核心的熔煉意韻和混沌道種的本源之力！
嗤嗤嗤——！
精純的木屬性靈氣被剝離出來，滋養空間。
腐朽的死氣被混沌灰芒強行磨滅。
那充滿了畸變和瘋狂的生命力，在混沌道種那萬物起源般的造化偉力衝刷下，如同被投入熔爐的頑鐵，劇烈衝突、掙紮，卻被強行壓製、提純、轉化為一種…極其狂暴、極其不穩定、卻又蘊含著原始生命本源的奇異能量流！
這股被強行“提純”的狂暴能量流，並未被古玉空間吸收，而是被顧星辰用儘最後的神魂之力，強行引導著…注入了石蠻那條被暗金晶體覆蓋的、如同炸藥桶般的右臂之中！
“吼——！！！”石蠻發出一聲撕心裂肺、不似人聲的慘嚎！整條晶體化的右臂瞬間亮到了極致！晶體內部沸騰的五色能量如同被投入了滾油的火星，衝突瞬間加劇了十倍！晶體表麵的裂痕瘋狂蔓延，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哢”聲！狂暴的能量亂流順著手臂，瘋狂衝擊向他早已不堪重負的軀乾！
劇痛！毀滅！石蠻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被這狂暴的能量撕碎了！
“石蠻！給老子頂住！用你的石頭腦袋想！想你家後山的大石頭！想那些被你涮爆的蟲子！這點‘肥料’都扛不住，以後怎麼跟老子種菜園子！”顧星辰一邊瘋狂輸出能量，一邊在石蠻識海裡嘶聲狂吼，試圖喚醒他磐嶽古族血脈深處那磐石般的意誌！
或許是劇痛的刺激，或許是顧星辰的怒吼，石蠻那混沌暗金的巨瞳中，最後一絲磐嶽的堅韌猛地爆發出來！他巨大的岩石身軀劇烈顫抖著，左臂僅存的岩石死死摳進腐殖層裡，喉嚨深處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強行調動著體內那絲微弱卻頑強的磐嶽本源，死死護住核心，抵抗著狂暴能量的衝擊！
就在石蠻體內如同煉獄熔爐，顧星辰也因過度消耗而搖搖欲墜之時——
“嘖嘖嘖…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
一個蒼老、沙啞、帶著濃濃惋惜和…一絲瘋癲意味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顧星辰身後響起！
顧星辰頭皮瞬間炸開！猛地回頭！
隻見一個乾瘦矮小的老頭，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站在了距離他不到三丈的地方！
老頭穿著一身破爛得如同抹布、沾滿了各種可疑汙漬的灰色短褂，褲腿挽到膝蓋，露出兩條乾瘦如柴、沾滿泥巴的小腿。頭發亂糟糟如同鳥窩，上麵還插著幾根枯草和半片腐爛的葉子。臉上皺紋如同刀刻斧鑿，一雙渾濁的小眼睛此刻卻閃爍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光芒，死死盯著顧星辰身前的古玉空間裂口，以及那正在瘋狂倒灌而入的、混雜著腐朽氣息的淡綠能量流！
他手裡，拎著一把鏽跡斑斑、刃口崩了無數豁口的大鐵剪，活像個剛從垃圾堆裡爬出來的老農。但顧星辰卻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如同沉睡火山般的、深不可測的氣息！尤其是那把破鐵剪，看似不起眼，卻隱隱散發著一種能切割萬物的恐怖意韻！
“哪來的老瘋子？！”顧星辰亡魂皆冒，下意識地想收回古玉空間的力量防禦。但此刻他全部心神都在維持對石蠻的能量注入和古玉熔煉上，根本無力他顧！
那瘋癲老農根本沒看顧星辰，渾濁的小眼睛死死盯著古玉空間裂口，嘴裡不停地念叨著：“敗家！敗家啊！好好的‘腐靈源炁’！提純得這麼糙！火候大了！全糟蹋了！這‘混沌鍋’是好東西！可這廚子…手藝太次！太次！”他一邊念叨，一邊揮舞著那把破鐵剪，對著虛空比比劃劃，像是在修剪無形的枝條。
顧星辰聽得莫名其妙，心頭警兆狂鳴！這老頭神出鬼沒，言語瘋癲，但直覺告訴他，極度危險！
“老頭！你想乾什麼？！”顧星辰厲聲喝道，試圖拖延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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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什麼？”瘋癲老農猛地轉過頭，渾濁的小眼睛聚焦在顧星辰身上，又掃過地上半死不活的石蠻和藤蔓主根，眼中狂熱的光芒更盛，“救人？救這塊快爛掉的破石頭？還有這根半死不活的老藤？嘿嘿…有意思！有意思！”
他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出現在石蠻那條晶體化、瀕臨爆炸的右臂旁！乾枯的手指帶著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量，無視了狂暴的能量亂流，直接點在了晶體表麵一條最大的裂痕上！
“嘖嘖！五種異力衝突！秩序汙穢為骨！蟻噬地暴為肉！混沌為薪！木靈為引！還有這外來的腐靈源炁…亂燉成一鍋毒湯！還硬往這石頭疙瘩裡灌？你這是救人還是熬石頭羹啊？”老農一邊搖頭晃腦地點評，一邊用那把破鐵剪的尖頭，對著石蠻晶體右臂上幾處能量衝突最劇烈的節點…輕輕一戳！
嗤！嗤！嗤！
如同紮破了幾個鼓脹的氣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