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折疊的嗡鳴還在顱骨深處震顫,仿佛有無數根冰冷的鋼針在腦髓裡攪動。顧星辰的意識被粗暴地從混沌的虛無中拖拽出來,最先恢複的是觸覺——堅硬,冰冷,帶著一種非自然的平滑感,硌得他後背生疼。
他猛地睜開眼,視野裡一片模糊的昏暗,像隔著一層臟汙的油紙。
“呃……”一聲壓抑的悶哼從喉嚨裡擠出,牽動著全身散架般的劇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碎玻璃,五臟六腑似乎都挪了位。他掙紮著想要撐起身體,手臂卻軟綿綿地不聽使喚。
身下是冰冷的金屬地麵,刻著細密而規整的網格紋路,寒氣透過薄薄的衣料直往骨頭縫裡鑽。空氣裡彌漫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味道——陳舊金屬的鏽氣、劣質靈能燃料燃燒後的焦糊味,還有一種……像是無數人擠在一起生活了很久,汗水、油脂與絕望混合發酵出的酸腐氣息。
“玉哥?青璿?大塊頭?”他嘶啞地呼喚,聲音微弱得連自己都幾乎聽不見。神魂之力艱難地探出,如同在濃稠的泥漿裡摸索。
左臂壓著一個溫軟的身體,是陸青璿。她依舊昏迷著,長長的睫毛覆在蒼白的臉頰上,眉心處那枚鑰匙狀的星鑰烙印黯淡無光。顧星辰能感覺到她微弱但還算平穩的呼吸,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一點。
目光艱難地向右移動,瞳孔猛地一縮!
石蠻龐大的身軀就歪倒在他腳邊不遠,姿勢彆扭得像個被孩童隨意丟棄的破布娃娃。那身曾經威風凜凜的暗金混沌戰甲,此刻徹底黯淡無光,遍布著蛛網般密集的恐怖裂痕,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崩碎成渣。最觸目驚心的是他裸露在外的皮膚——暗金色的血液早已凝固,在古銅色的肌膚上結成大片大片醜陋的痂殼,無數細微的黑色裂紋,如同龜裂乾涸的大地,爬滿了他的手臂、脖頸甚至臉龐。每一次微弱的呼吸起伏,都伴隨著那些黑色裂紋的細微開合,絲絲縷縷令人心悸的幽暗氣息從中逸散出來,帶著永寂風暴特有的、令人靈魂凍結的死寂味道。那是強行吞噬煉化歸墟核心風暴能量的反噬,是混沌古族血脈在與宇宙級湮滅之力搏殺後留下的慘烈勳章。
“大塊頭!”顧星辰心頭一緊,掙紮著想挪過去查看。
就在這時,一個極其突兀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口音和毫不掩飾的嫌棄,像塊粗糙的磨刀石,猛地劃破了這片死寂:
“呸!晦氣!這破傳送陣幾百年沒個屁響動,老子剛輪值來擦灰,它倒好,吭哧吭哧吐出來一堆……垃圾?”
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金屬摩擦地麵的刺耳聲響由遠及近。一個極其魁梧的身影擋住了上方本就昏暗的光源,投下一片巨大的陰影,將顧星辰完全籠罩。
顧星辰艱難地仰起頭。
來人是個彪形大漢,穿著一身不知穿了多久、沾滿油膩汙漬的粗糙皮甲,頭發胡子亂糟糟地糾纏在一起,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布滿血絲、寫滿不耐煩的渾濁眼睛。他手裡倒拖著一根鏽跡斑斑、頂端卻異常鋒銳的長矛,矛尖在金屬地板上劃拉出刺耳的噪音。
大漢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睨著地上癱軟如泥的顧星辰,又瞥了一眼旁邊昏迷不醒的陸青璿和如同破碎雕像般的石蠻。他伸出穿著破舊皮靴的大腳,極其隨意地踢了踢顧星辰的小腿。
“喂!死沒死?沒死吱個聲!”語氣粗魯得像在驅趕擋路的野狗。
顧星辰強忍著劇痛和眩暈,積攢起一絲力氣,沙啞開口:“這位…前輩…敢問此地……”
話剛開了個頭,那大漢渾濁的眼睛猛地瞪圓了,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惡心又極其恐怖的東西。他死死盯著顧星辰身上那件早已破爛不堪、沾染著九州大陸風塵和歸墟死寂氣息的粗布衣袍,又掃過他明顯帶著下界特征的麵容和氣質。
“衣…衣服…臉…罪血!是罪血後裔!”大漢像是被滾燙的烙鐵燙到腳底板,猛地發出一聲變了調的尖叫,整個人觸電般向後彈跳出去,動作敏捷得與他龐大的身軀毫不相稱。他手中的長矛“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滾出去老遠,臉上瞬間褪去了所有血色,隻剩下極致的驚恐,仿佛顧星辰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從地獄最深處爬出來的瘟疫源獸!
“嗚——嗚——嗚——!!!”
刺耳欲聾的警報聲毫無征兆地炸響!尖銳得仿佛要撕裂人的耳膜!原本昏暗的空間瞬間被刺目的紅光瘋狂閃爍所充斥!紅光如同粘稠的血漿,潑灑在冰冷的金屬艙壁、地麵,也潑灑在顧星辰驟然繃緊的臉上。
“敵襲!罪血入侵!最高警戒!重複,最高警戒!目標位於‘垃圾’回收傳送陣區!重複,目標位於‘垃圾’回收傳送陣區!”一個毫無感情、冰冷刻板的金屬合成音通過遍布各處的擴音器瘋狂咆哮,一遍又一遍,如同催命的符咒。
“蹬蹬蹬蹬!”
急促而密集的腳步聲從四麵八方如同潮水般湧來!沉重的、輕捷的、帶著金屬摩擦聲的……無數道身影在刺目的紅芒中如同鬼魅般浮現,瞬間堵死了這個不算寬敞的金屬艙室的每一個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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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氣!
凝如實質的冰冷殺氣瞬間填滿了整個空間!空氣仿佛被凍結,沉重得讓人無法呼吸。無數道目光,銳利如刀,冰冷如霜,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厭惡、警惕,以及赤裸裸的殺意,如同無數根無形的鋼針,狠狠釘在了顧星辰、陸青璿和石蠻的身上!
顧星辰的心臟如同被一隻冰冷的鐵手攥緊!他咬緊牙關,強撐著劇痛無比的身體,一點一點,極其艱難地從冰冷的地麵上掙紮著坐了起來,擋在了昏迷的陸青璿和石蠻身前。他體內殘存的混沌元力瘋狂運轉,在經脈中發出瀕臨斷裂的哀鳴,一層極其稀薄、黯淡的灰蒙蒙劍氣護罩勉強撐開,將他自身和身後的兩人勉強籠罩在內。在這鋪天蓋地的殺意風暴中,這層護罩脆弱得如同狂風中的燭火,仿佛下一秒就會被徹底撕碎。
“咳…咳咳…”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嘴角溢出一絲暗紅的血沫,混沌元力耗儘的虛脫感和無處不在的恐怖壓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但他依舊死死挺直著脊梁,那雙經曆了無數生死磨礪的眼眸,如同淬火的寒星,毫不退縮地迎向那一道道冰冷刺骨的目光。
氣氛緊繃到了極致,如同拉滿的弓弦,下一秒就要轟然斷裂!
就在這時——
“嗡……”
一聲極其微弱,卻又帶著某種奇異穿透力的清鳴,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一顆石子泛起的漣漪,悄然在顧星辰身後響起。
顧星辰猛地回頭!
隻見一直昏迷不醒的陸青璿,眉心處那枚鑰匙狀的星鑰烙印,毫無征兆地亮了起來!不再是之前的黯淡無光,而是如同被喚醒的星辰,散發出柔和卻異常堅韌的青玉色光輝!
這光芒並不刺眼,卻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穿透力,仿佛能洞穿一切迷障。它如同擁有生命的水流,緩緩流淌、彙聚,最終在陸青璿眉心上方半尺處,凝成了一束凝練的光柱。
光柱並不指向任何人,而是徑直射向顧星辰側後方那麵冰冷、厚重的金屬艙壁!
“嗤……”
光柱無聲無息地投射在艙壁之上。那看似平平無奇、布滿歲月痕跡的金屬牆壁,在被星鑰烙印光芒照射到的瞬間,竟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麵般,蕩漾開一圈圈銀白色的漣漪!
漣漪中心,被光芒照亮的地方,一個極其複雜、深邃、由無數星辰軌跡和古老符文構成的立體印記,緩緩地、清晰地浮現出來!印記的核心,是七顆以一種玄奧莫測的軌跡排列運行的星辰,共同拱衛著一柄斷裂的古劍虛影。這印記帶著一種跨越時空的蒼茫與威嚴,一種不屈的決絕意誌,仿佛烙印在曆史深處的圖騰!
這印記出現的刹那,整個充斥著警報和殺意的艙室,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所有狂暴的腳步聲、粗重的呼吸聲、金屬摩擦聲,乃至那刺耳的警報聲,都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猛地扼住了喉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死寂!
比之前的警報轟鳴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無數道原本凝聚在顧星辰三人身上、飽含殺意的目光,此刻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齊刷刷地、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死死地釘在了艙壁上那個被星鑰烙印光芒激活的神秘印記之上!
那個剛才還嚇得丟掉長矛、驚恐尖叫的邋遢大漢,此刻嘴巴張得能塞進自己的拳頭,眼珠子瞪得幾乎要脫眶而出,死死盯著那個星辰拱衛斷劍的印記,身體篩糠般劇烈顫抖起來。他臉上的驚恐還未褪去,卻又被一種更深沉、更劇烈的震撼所覆蓋,嘴唇哆嗦著,發出幾個破碎不成調的音節:
“逆…逆淵…令…令主…星…星圖…是…是星圖烙印…她…她眉心的…是鑰匙…是鑰匙啊!”
“哐當!”
這一次,是他自己雙腿一軟,徹底癱倒在地的聲音,長矛就滾落在手邊,他卻連看都不敢再看一眼,隻是失魂落魄地望著那麵牆壁和陸青璿眉心的光芒,仿佛看到了某種隻存在於傳說中的神跡降臨!
“逆淵令主在上……”人群後方,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顫抖的、帶著哭腔的低喃。
那冰冷的、如同刮骨鋼刀的集體殺意,在這古老的星圖印記和青玉鑰匙烙印的光芒照耀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堅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敬畏、茫然、難以置信以及一絲…微弱卻真實存在的狂喜的複雜情緒風暴!
顧星辰緊繃到極限的神經微微一鬆,體內強行壓榨出的那點混沌元力幾乎潰散,護體劍氣明滅不定,差點當場消散。他背靠著冰冷的金屬艙壁,大口喘著粗氣,冷汗浸透了破爛的衣衫,順著額角滑落,滴在身下的金屬網格上。
劫後餘生?不,更像是從一頭餓狼口中,跌入了另一群猛虎環伺的陌生領地。隻是這群猛虎,暫時被某種古老的圖騰震懾住了利爪。
他警惕的目光掃過四周。那些堵在出口的身影依舊矗立如林,但眼神中的敵意已被一種更深的探究和驚疑所取代。他們穿著統一的製式裝束,深灰色的緊身作戰服外麵套著駁雜的金屬甲片護具,樣式粗獷實用,帶著濃重的拚湊痕跡和磨損,仿佛經曆了無數場慘烈的搏殺。每個人臉上都帶著風霜和疲憊的刻痕,眼神卻如同淬火的刀子,銳利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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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絕非善地。
“玉哥?玉哥!”顧星辰在識海中急切呼喚。古玉是唯一可能知道這“星圖”和“鑰匙”來曆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