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法源池,亙古洶湧。法則的潮汐不知疲倦地拍打著虛無,濺起億萬縷絢爛而致命的光屑,將顧星辰與星婭的身影映照得明滅不定。
寂靜,在搜魂結束後籠罩了這片小小的礁石。唯有源海永恒的咆哮,充當著背景音。
顧星辰閉目盤坐,麵色微微蒼白,並非源於傷勢,而是精神層麵接收了過於龐大、衝擊性極強的信息洪流後的自然反應。他的識海之內,波瀾未平。
淨世聖殿的純白與冰冷,審判台上的淨世炎罰,古老壁畫記載的極端文明,對源海又懼又貪的複雜心態,秩序之鐮背後的龐大陰影,以及那自詡為天道“清道夫”的偏執與傲慢……無數畫麵、意念、信息碎片如同烙印,深深鐫刻在他的感知中。
更令他心神凜然的,是那道最終觸發的金色封印——冰冷、無情、帶著某種集體意誌的毀滅氣息。那絕非一個普通金仙能夠設下的禁製,其背後代表的,是淨世庭這個龐然大物深入骨髓的戒備與冷酷。它們究竟在守護什麼?又在恐懼什麼?
“代言人……清道夫……”顧星辰於心中反複咀嚼著這幾個詞。它們似乎並非天道本身,這算是一個好消息,但壞消息是,它們比想象中更極端、更組織化、也更強大。它們視混沌為必須淨化的汙穢,那麼,身負鴻蒙之鑰、能引動源海之力的自己,無疑是它們的眼中釘,肉中刺,是最高等級的“異端”。
壓力,如同無形巨山,轟然壓在心口。前路似乎不再是迷霧重重,而是顯露出猙獰的懸崖與蟄伏的猛獸,清晰得令人窒息。
然而,在這巨大的壓力之下,一股更為灼熱、更為不屈的火焰,自道基最深處轟然騰起!
是那株新生的混沌幼苗。它似乎感受到了宿主心緒的激蕩,感受到外界的惡意與敵視,纖細的莖葉輕輕搖曳,散發出微弱卻無比堅定的混沌道韻,流淌過顧星辰的四肢百骸,浸潤著他的神魂。
一種明悟,福至心靈。
它們恐懼混沌。
它們視源海為汙穢之源,卻又渴望掌控它。
為什麼?
因為混沌,代表著未知,代表著變數,代表著……它們無法理解的、超越它們那“絕對秩序”的……無限可能!
“它們最大的弱點,正是對‘失控’的恐懼。”顧星辰緊閉的雙眸之下,眼珠微微轉動,內心的風暴逐漸平息,轉化為一種冰冷的、銳利的洞察。“它們的秩序是僵死的,是排他的,故而也是脆弱的。而混沌……包容萬物,演化萬千,生生不息!”
“它們越是想淨化,越想掌控,就越證明……混沌之道,淩駕於其上!”
念及於此,道心驟然通透!
先前因淨世庭的強大與隱秘而生出的那一絲沉重與陰霾,被這股自混沌幼苗中升騰起的信念徹底衝散、碾碎!
懼意?或有少許。但更多的,是沸騰的戰意,是豁然開朗的興奮,是踏上正確道路的篤定!
他的道,本就是逆天而行,破舊立新!如今,不過是敵人更加明確,道路更加險峻罷了!何懼之有?
“呼——”
一口悠長而帶著混沌氣息的濁氣,自顧星辰口中緩緩吐出,竟在身前形成一小片模糊的漩渦,短暫地擾動了周邊的法則流光。他睜開雙眼,眸中混沌光芒內斂,卻深邃如淵,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
“恩人?”一直緊張守護在旁的星婭立刻察覺到他氣息的變化,那是一種沉澱後的鋒芒,內斂卻更具壓迫感。
“無礙。”顧星辰起身,目光投向那浩瀚源池最深處,那巨大無比、攪動萬法的“源池之眼”,“星婭姑娘,我們時間不多。淨世庭損失一名金仙巡界使,絕不會善罷甘休。更強的追兵,或許已在路上。”
星婭神色一凜,重重點頭:“恩人所言極是。我們該如何?”
顧星辰眼神銳利如刀,字句清晰:“借此地利,提升實力!唯有自身足夠強大,方能斬碎前路一切荊棘!”
他的目光落在源池之眼上,一個瘋狂而大膽的念頭,自搜魂獲得信息、明悟道心後,便不可抑製地滋生出來。
淨世庭夢寐以求卻無法真正掌控源海之力,隻能徒勞地嘗試潛入、控製,繼而損失慘重。
但他們不能,不代表他不能!
他擁有鴻蒙之鑰古玉),擁有源海之鑰投影,更在道基深處孕育出了與源海同源的混沌幼苗!這三者,無論哪一樣,都是淨世庭無法企及的機緣!
或許……他可以做到淨世庭做不到的事情——不僅僅是引動一絲外圍的同化之力,而是……真正嘗試去溝通,甚至……汲取一絲源池之眼的本源力量,用以淬煉己身!
風險?毋庸置疑!源池之眼的恐怖,方才搜魂時已間接體會。那混沌潮汐,足以瞬間湮滅金仙!一個不慎,便是形神俱滅,比那巡界使還要徹底。
但收益,同樣無法估量!若能用源眼之力淬體,他的混沌神軀必將迎來質的飛躍!對混沌大道的感悟也將突飛猛進!這將是他對抗淨世庭、乃至未來直麵天道的最大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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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婭姑娘,接下來,我需要嘗試溝通源眼,借力煉體。此舉凶險萬分,你……”顧星辰看向星婭,語氣凝重。他不能要求對方一同承擔這般風險。
星婭卻毫不猶豫地打斷他,星眸之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輝:“恩人不必多言!星婭既已追隨,自當同進同退!我為恩人護法,縱有萬般凶險,絕不後退半步!我的星樞之力,或可在一定程度上穩定周邊法則,為恩人爭取一線契機!”
感受著星婭話語中的決絕與信任,顧星辰心中微暖,不再多言,隻重重點頭:“好!如此,便有勞了!若事不可為,你即刻遠遁,無需管我!”
言罷,他重新盤膝坐下,心神沉入道基最深處。
這一次,他的目標明確——源池之眼!
意識首先溝通了古玉。這枚陪伴他一路逆天而上的鴻蒙之鑰,此刻溫順地懸浮在混沌幼苗上方,散發著古樸微光,與幼苗氣根相連,與那源海之鑰投影遙相呼應。三者之間,似乎構成了一種微妙而穩固的平衡。
顧星辰小心翼翼地引導著古玉的力量,將其作為一種緩衝與橋梁。同時,他全力催動源海之鑰投影,使其與遠方那磅礴的源池之眼產生更強烈的共鳴。
嗡——!
投影鑰匙輕微震顫,散發出比之前更加明亮的光芒。一股無形的吸力,自顧星辰體內誕生,透過投影,遙遙鎖定源池之眼。
來了!
顧星辰心神一凜,立刻感受到一股遠比之前汲取同化之力時浩瀚、狂暴、精純無數倍的能量,受到牽引,如同決堤的銀河,朝著他奔湧而來!
那不再是溫和的外圍力量,而是真正蘊含著一絲源眼本源的混沌源流!
雖然僅僅是一絲,但其質、其量、其蘊含的法則信息,都恐怖到難以形容!
“星婭!”顧星辰低喝一聲。
“明白!星羅棋布,定鼎乾坤!”星婭嬌叱一聲,雙手結印,周身星輝暴漲!無數璀璨的星辰符文自她體內飛出,融入周圍虛空,化作一張巨大的星辰陣圖,將兩人所在的礁石籠罩其中。
陣圖緩緩旋轉,試圖梳理、穩定那洶湧而來的混沌源流。然而,源眼之力何等霸道,星辰陣圖剛一接觸,便劇烈扭曲、明滅不定,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星婭臉色瞬間蒼白,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但她咬緊牙關,瘋狂催動本源星力,死死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