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帶的核心區域,是連光線都仿佛被吞噬的禁忌之地。
跟隨璃月深入,顧星辰才真切體會到何為“混亂的極致”。巨大的星辰碎片不再是簡單的漂浮,它們如同被無形巨手捏合的玩具,以違反常理的角度相互嵌合、擠壓,形成一道道扭曲的、望不到儘頭的金屬與岩石峽穀。引力在這裡不再是單向的束縛,而是化作無數方向各異、強弱不定的漩渦,稍有不慎,便會被撕扯向不可預知的方向,撞上那些鋒利如神兵利刃的碎片邊緣。
空間褶皺如同水麵的漣漪,肉眼難辨,神識探入其中也會被扭曲、誤導。前一瞬還在眼前的路徑,下一瞬可能已被折疊的空間隱藏,取而代之的是一麵堅不可摧的星辰斷壁。
能量風暴更是如同隱形的幽靈,毫無征兆地從碎片縫隙中噴湧而出,或是熾熱如恒星內核,或是冰寒如九幽玄冰,更夾雜著混亂的法則碎片,足以輕易湮滅化神修士的護體靈光。
在這裡,速度與力量並非唯一的依仗,更重要的是對環境的極致感知、預判,以及一種近乎本能的、對危險路徑的規避直覺。
璃月的動作愈發輕盈、謹慎。她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的精靈,每一個轉折,每一次加速或驟停,都妙到毫巔地避開無形的陷阱。她手中不時會彈出一兩顆不起眼的銀色珠子,珠子觸碰到某些特定區域,會蕩漾開細微的空間波紋,或是暫時平息一小片躁動的能量流,為她指引出安全的刹那。
顧星辰緊隨其後,將混沌領域的範圍壓縮到極致,僅維持在身周三尺,如同第二層皮膚。領域之內,法則由他定義,外界混亂的引力與能量侵襲被極大削弱。他強大的神識配合古玉傳來的、對能量流動與空間結構的細微洞察,讓他能夠完美複刻璃月的路線,甚至在某些瞬間,憑借對空間法則的皮毛領悟,做出更優化的微調。
兩人一前一後,在這片寂靜而狂暴的死亡迷宮中穿梭了不知多久,時間的流逝在這裡變得模糊。
突然,飛在前方的璃月身形猛地一頓,懸浮在一塊形似巨獸肋骨的彎曲碎片陰影中,抬手示意停止。
顧星辰立刻停下,混沌領域內斂,所有氣息收斂至最低。他順著璃月的目光向前望去。
前方,是一片相對“空曠”的區域。之所以打引號,是因為這片區域並非虛無,而是被一種更加詭異的存在所占據——
一具龐大到難以想象的骸骨。
那骸骨通體呈現出一種黯淡的玉白色,似乎並非已知的任何物質。其形態類似某種巨鳥,但更加修長、猙獰,巨大的頭骨上曾生長著三根彎曲的銳角,如今隻剩下斷裂的根部。翼骨展開,即便已經殘破不堪,其跨度也遠超之前見過的任何一塊星辰碎片,仿佛它生前振翅間便能遮蔽星域。骸骨的大部分都深深嵌入、甚至穿透了周圍的星辰碎片,仿佛它是在這片碎星帶形成之前,便已隕落於此,而後來的星辰崩解,隻是覆蓋在它屍身之上的塵埃。
更令人心悸的是,這具骸骨即便已經失去了無數歲月,依舊散發著一種若有若無、卻淩駕於萬物之上的威壓。那威壓並非靈壓,更像是一種生命層次上的絕對差距,讓凝視它的生靈,從靈魂深處生出渺小與敬畏。
而在那巨大頭骨空洞的眼窩深處,以及一些骨骼的斷裂麵上,隱約可以看到一些暗紅色的、如同血管脈絡般的光絲在微微蠕動,散發出不祥的、與周圍死寂環境格格不入的活性波動。
“這是……什麼?”顧星辰以神念傳音,聲音中帶著一絲凝重。這骸骨給他的感覺,遠超之前遭遇的星核吞噬者,甚至比他在九州大陸見過的任何上古遺種都要古老、強大。
“不知道。”璃月的回答同樣以神念傳來,帶著顯而易見的忌憚,“‘餘燼’的先輩們發現這裡時,它就已經存在了。我們稱它為‘寂滅古獸’。它……是活的,或者說,並未完全死去。”
活的?顧星辰心中一凜。如此龐大的骸骨,曆經星辰崩滅而不朽,竟還殘存著一絲生機?
“那些紅色的光絲,”璃月繼續解釋道,語氣愈發謹慎,“我們叫它‘蝕靈蠕蟲’,是一種極其麻煩的東西。它們以殘存的古獸精氣和逸散的混亂法則為食,本身沒有太高靈智,但對外來的能量和生命氣息極其敏感,具有強烈的侵蝕性和攻擊性。一旦被大量纏上,合體修士也凶多吉少。”
她指了指前方那片被古獸骸骨占據的區域:“穿過這片‘古獸墳場’,才能到達我們真正的備用彙合點。這是唯一相對安全的路徑,其他方向要麼是絕路,要麼有更詭異的存在。但必須萬分小心,不能驚動那些‘蝕靈蠕蟲’,更不能觸碰骸骨本體。”
顧星辰點頭表示明白。他能感覺到,古玉對那具骸骨以及那些暗紅光絲,傳遞出一種混合著警惕與……一絲難以言喻的渴望?仿佛那骸骨中,蘊含著某種對古玉修複有益的物質。
“跟緊我,收斂所有靈力波動,用最純粹的身法過去。”璃月最後叮囑一句,深吸一口氣,身形如同失去了所有重量,緩緩向前飄去。她不再使用任何法寶或能量,完全依靠肉體力量和精妙的身法,在巨大的骨骼與嵌入的星辰碎片間借力、穿梭,動作輕柔得如同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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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星辰依言照做,將混沌之力徹底內斂於丹田元丹,僅憑不滅戰體強橫的肉身力量,腳尖在碎片凸起處輕輕一點,身形便悄無聲息地滑出數丈,緊緊跟在璃月身後。
進入古獸骸骨籠罩的範圍,那股源自生命層次的威壓更加清晰。空氣如果這真空環境也能稱之為空氣的話)中彌漫著一種古老、蒼涼、死寂卻又暗藏一絲暴戾的氣息。四周靜得可怕,隻有自己微弱的心跳和血液流動的聲音在顱內回響。
那些依附在骨骼上的暗紅色“蝕靈蠕蟲”似乎處於一種半休眠狀態,隻是本能地微微蠕動,汲取著古獸骸骨中殘存的微弱能量。
兩人如同兩道影子,在巨大的肋骨下穿行,在如山脈般的脊椎骨上方掠過,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閃爍著不祥紅光的區域。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穿過最密集的胸骨區域時,異變陡生!
“嗡——”
一聲極其輕微、卻直刺靈魂的震鳴,毫無征兆地從那巨大的古獸頭骨方向傳來!
緊接著,頭骨眼窩深處,那些原本緩慢蠕動的暗紅色光絲,驟然變得明亮、狂躁起來!如同被驚醒的蛇群,猛地向外探出,並且迅速蔓延,帶動著整具骸骨上所有的“蝕靈蠕蟲”都開始活躍!
“不好!被發現了!快走!”璃月臉色驟變,傳音中帶著一絲焦急,身形瞬間加速,不再顧及絕對的安靜,化作一道流光向前衝去!
顧星辰心中也是一沉。他不明白為何會突然驚動這些“蝕靈蠕蟲”,是古玉那絲隱晦的渴望?還是他們之前某個微不可查的動作泄露了氣息?
此刻已無暇深究!
無數暗紅色的“蝕靈蠕蟲”從骸骨各處蜂擁而出,它們沒有固定的形態,如同流動的光絲,速度快得驚人,並且散發出一種令人心神不寧的嘶嘶聲直接作用於神識)。它們的目標明確——顧星辰和璃月!
這些光絲仿佛能無視部分物理阻礙,直接穿透較小的星辰碎片,從四麵八方圍剿而來!它們所過之處,連空間都泛起細微的、被腐蝕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