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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百裡外的邊城要塞，傭兵鳴正用匕首削著硬如石塊的乾糧。三天前遭遇的伏擊仍讓他心有餘悸，左臂的貫穿傷滲出的膿血已經染紅半幅衣襟。他忽然瞥見牆角蜷縮的孩童，臟汙的布片下露出半截嶙峋的腿骨，卻有著遠超年齡的修長比例。
“喂，小怪物。“鳴用槍管挑起孩子的下巴，“你在這兒啃食屍體的樣子，倒像我家養的禿鷲。“孩子漆黑的眼珠倏然睜開，瞳孔裡躍動著熔岩般的紅光，單鳴的瞳孔驟然收縮——這不是人類該有的眼神。
當他們穿越最後一片密林時，血色湖泊突然出現在眼前。湖麵漂浮著巨獸的殘骸，每片鱗甲都泛著星辰般的光澤。孩子突然掙脫他的手，赤足踩入血水，暗金色的紋路順著腳踝攀上脊背，轉瞬間便長成八尺高的巨人。鳴的衝鋒槍在此刻顯得如此可笑，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巨人仰天長嘯，聲浪震落了樹梢的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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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下龍血的第七日，孩子蛻去腐肉，露出玉石般的新生肌膚。他撫摸著胸前蜿蜒的龍鱗胎記，突然抓住鳴的領口嘶吼：“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屠戮我的族人？“鳴這才驚覺，巨人頸側的鱗片間，藏著半枚青銅打造的龍形吊墜。
原來大陸的龍血並非天降，而是上古龍族與人類混血的遺脈。千百年來，龍血族人隱居在血湖深處，以吞噬同類維持力量，直到某日巫祝獻上“淨化“之計，將整座湖泊獻祭給軍閥。巨人正是最後的幸存者，而鳴的傭兵團，正是這場屠殺的執行者。
“現在，“巨人單手捏碎了要塞的了望塔，“輪到你們品嘗恐懼的滋味了。“他的聲音裹挾著龍吼，震得整座城池的磚石簌簌墜落。鳴在廢墟中狂奔，身後是巨人撕碎守軍的轟鳴，眼前卻浮現出孩子蛻皮時蜷縮的瘦小身影——那分明是另一個時空的自己，在某個戰火紛飛的雨夜，也曾這樣無助地蜷在屍堆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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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第一縷晨光刺破血霧時，巨人已不知所蹤。單鳴在城郊的枯井邊發現半截染血的繈褓，繈褓內側繡著褪色的龍紋。他忽然想起臨行前雇主的話：“那東西比十個雇傭兵團都值錢。“此刻終於明白，所謂“龍血人“，不過是權力者培育的戰爭兵器。
三個月後，單鳴在另一場任務中遭遇伏擊。瀕死之際，他竟感到體內湧起陌生的力量——暗金色的血液沿著經脈奔湧，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當他從焦土中爬起時，身高已逾常人，指甲變得鋒利如刃，瞳孔裡躍動著龍族的猩紅。
“看來，“他撫摸著胸前的龍鱗胎記，“血脈的詛咒終究是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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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光籠罩的刹那，阿洛仿佛穿越了時空。他看見初代種在星海中遨遊，鱗片折射著銀河的倒影；又看見巨人王在遠古的戰場上，被星辰巨龍撕成碎片。這些畫麵如烙鐵般印刻在視網膜上，當他回過神時，劍尖已抵住巨人王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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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巨人王的聲音第一次出現裂痕，“不可能......“
阿洛感受著劍身傳來的灼熱，那是初代種殘留的星辰之力。他忽然明白，這場戰爭從不是簡單的種族之爭，而是被遺忘的星辰宿命在凡間的投影。當龍血與星輝交融，人類終於撕開了巨人王編織的謊言。
熔爐堡的歡呼聲中，老人擦拭著天隕劍上的血跡：“孩子，這不是結束。“他的目光投向東方，那裡有新的星辰正在升起，“真正的戰爭，才剛剛開始。“
混沌未開的天穹下，第一滴血落在龜甲上時，巫祝的骨笛就裂開了第三道紋。
我望著祭壇中央浮動的星核，那些來自永恒之淵的碎片正在吞噬最後一線天光。十萬年前女媧補天時遺落的五彩石，在此刻化作流螢般的光點墜入熔爐，卻連爐壁都未曾灼傷半分。遠處的海天交界處，九頭相柳的虛影正在雷暴中沉浮，那是十日並出的時代殘留的怨念。
“天地傾覆，非戰之罪。“巫祝的銀發在罡風中結成霜花，他枯槁的手指劃過我的胸膛，指甲縫裡嵌著的朱砂突然迸發出妖異的紫芒，“您看，第七根肋骨下方的舊傷，又在滲金色的血了。“
我反手握住他顫抖的手腕，指尖傳來的寒意比九幽冥河更刺骨。三百年前共工撞倒不周山時，我折斷的這根肋骨確實浸染過女媧補天的殘餘金石。如今那抹金色正在皮下詭異地蠕動，如同被封印的蛟龍渴望破繭而出。
“所以你要用它來鑄造劍？“我的聲音在空曠的祭壇上激起回音，驚醒了沉睡在熔爐底部的玄鐵。那些曆經洪濤淬煉的金屬突然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嗡鳴，赤紅的光焰從地脈深處噴湧而出，在天幕上投射出無數扭曲的影子。
巫祝突然仰頭大笑，他渾濁的眼球裡浮現出燃燒的星辰：“您早該想到這一天的！當羲和駕馭的日車在歸墟沉沒，當應龍斬斷的燭龍首級化作東方的啟明星，唯有這柄以創世者肋骨為鞘的劍，才能刺穿永夜......“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一陣裹挾著硫磺氣息的風穿透祭壇結界，我看見自己左手的掌紋正在緩慢褪色。方才用骨血畫下的禁製符咒如同活物般扭動著，那些纏繞在手腕上的青色血管突然暴漲，將青銅祭器撐出蛛網般的裂紋。
“開始吧。“我褪去繡著山河圖騰的玄色衣袍，赤裸的胸膛上布滿盤踞的咒文。當第一道月光照亮第七根肋骨時，巫祝的骨笛終於吹出了完整的《九幽引魂曲》。七十二道符咒同時自虛空浮現，將我的身體籠罩在血色的結界中。
劇痛來得比預期更早。當巫祝的桃木刀刃刺入肋骨的刹那，我聽見了盤古開天時隕落的巨斧撞擊地心的轟鳴。金紅色的骨茬在咒文中熔化成液態的銀河，順著青銅模具的溝壑流淌成劍脊。那些流淌的金屬突然發出嬰啼，巫祝的法袍在震蕩中化作飛灰，而他枯槁的麵容在火焰中愈發年輕——原來他是上一個紀元的劍靈，一直在等待宿主的歸來。
第九十九日寅時，劍胚終於發出了龍吟。整個東天七宿的星光在此刻彙聚於祭壇，我看見自己的倒影在劍身上逐漸凝實。那些被剝離的魂魄在劍格處凝結成霜，巫祝的歌聲與我的心跳逐漸重合。當最後一縷晨曦刺破雲層時，人祖劍終於在血與火的交響中誕生。
劍身通體呈現幽藍色，卻在月光下流轉著鎏金紋路。最詭異的是劍鍔處鑲嵌的，分明是我左眼的眼珠。巫祝的身體在劍光中化為飛灰，而他最後的笑容凝固在風中：“現在您終於能聽見萬物的悲鳴了。“
我試著舉起劍柄，卻發現整條右臂已經虛化。人祖劍發出的嗡鳴聲中，我看見遠古的誇父正在追逐著幻滅的日輪，看見刑天氏揮舞著殘缺的盾牌與天帝戰栗，看見女媧補天時崩落的彩石化作流螢。原來這才是真正的通天徹地之力——它能聽見創世以來所有生靈的心跳。
但隨之而來的代價更令人戰栗。當人祖劍完全蘇醒的瞬間，我胸腔裡最後一塊完好的肋骨開始崩解。那些構成我神格的先天元炁正在被劍靈吞噬，曾經清晰的分明萬物此刻都化作混沌的霧靄。巫祝臨終前捏碎的桃木釘突然浮現在空中，組成一個我從未見過的古老文字。
“噬主。“我看著劍身上浮現的紋路苦笑。原來這才是人祖劍真正的秘密——它不是神器，而是最完美的噬靈凶器。那些被煉化的肋骨不隻是材料，更是獻給劍靈的祭品。當我的神魂即將被抽離時，終於明白女媧為何要將補天石留在歸墟深處。
最後一絲清明消散前，我聽見人祖劍在時空裂隙中低語：“該去找那些偷走您肋骨的螻蟻了。“於是我縱身躍入劍芒，化作一道貫穿天地的幽藍流星。在意識消散的刹那，我仿佛又看見巫祝站在祭壇中央，他的手中握著我留下的半截肋骨，在星輝下輕輕哼唱著《九幽引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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