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砸在玻璃上，我看見自己扭曲的倒影。十七歲那年的夏天突然在記憶裡翻湧，你蹲在器材室幫我擦汗的模樣。那時我剛被查出性向障礙，躲在更衣櫃後舔舐傷口，你抱著急救箱撞開櫃門，消毒水味混著你後頸的汗味湧進來。你什麼都沒問，隻是用紗布裹住我滲血的手肘，說：“傷口要透氣。“
“為什麼要幫我？“我盯著你解開兩顆紐扣的領口，那裡有道月牙形疤痕。大一那年替我擋刀留下的，當時你躺在血泊裡還在笑：“你這衰仔總算有點用處了。“此刻你低頭整理解剖刀的模樣，和當年倚在醫務室床頭啃蘋果的少年重疊在一起。
你忽然伸手按住我顫抖的手背，醫用橡膠的涼意滲進皮膚。這個動作我們重複過太多次——在解剖台前調整持刀角度，在停屍房搬運屍體，在校長辦公室偽造檔案。你指尖有常年握筆形成的繭，此刻卻像手術鉗般精準扣住我的脈搏。
“因為你是唯一看得懂我的人。“你聲音很輕，像手術室裡心電監護儀的滴答聲。我渾身血液凝固，想起上周三淩晨三點的標本室。月光穿過百葉窗落在你側臉，你正用鑷子夾起泡在福爾馬林裡的胎兒標本，突然轉頭問我：“你說這些未完成的小東西，會不會也在想媽媽？“
冰櫃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我甩開你的手後退兩步，後腰撞上貨架。速凍水餃嘩啦啦傾瀉而下，在瓷磚上摔得支離破碎。你彎腰去撿的姿勢和當年在垃圾站幫我找丟失的準考證時一模一樣，隻是現在你白大褂下擺沾著暗紅血漬，像朵正在綻放的曼珠沙華。
“彆碰我！“我踢翻貨架，不鏽鋼托盤在雨聲中炸開清脆的哀鳴。你踉蹌著後退，解剖刀當啷落地。這個瞬間我突然看清你瞳孔裡的血絲，那些暗紅血管在蒼白的皮膚下扭結，像極了被解剖的血管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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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中傳來救護車鳴笛，紅藍警燈穿透玻璃在地麵流淌。你慢慢蹲下身去撿刀，後頸脊椎凸起的弧度讓我想起標本室裡的人體模型。十七歲生日那晚，我們偷喝的威士忌就藏在這具模型的腹腔裡，你醉醺醺地指著心臟位置說：“這裡要是長出龍鱗，我們就能去屠龍了。“
“你果然還是選了這條死路。“你終於抬頭，眼白布滿血絲。我想起上周幫你處理屍體時，你握著骨鋸說：“知道為什麼選神經外科嗎？“那時你眼底翻湧著我從未見過的瘋狂，“因為能親手把癌變的大腦切成藝術品。“
貨架陰影裡忽然傳來手機震動，你伸手摸索的姿勢讓我渾身發冷。去年冬天我們在天台看雪，你攥著我凍裂的手放進自己大衣口袋，說：“等我們找到青銅城，就把這些爛事都埋在海底。“此刻你指尖亮起的藍光，是正在播放我與流浪漢廝混的視頻。
“為什麼要錄這個？“我嘶吼著撲過去，卻被你側身躲開。你白大褂擦過我臉頰，帶起一陣福爾馬林的冷香。這個動作我們練習過千百次——在解剖課傳遞器械，在刑偵課模擬抓捕，在校長辦公室銷毀證據。此刻你後退時撞翻的標本罐裡，浸泡著上周失蹤的校花，她蒼白的指尖正指向我藏匿凶器的消防栓。
雨越下越大，警笛聲在三個街區外盤旋。你撿起解剖刀的姿勢像在擦拭古董銀器，刀刃折射的冷光裡，我看見自己扭曲的倒影。十七歲那年的解剖課突然在記憶裡複蘇，你握著我的手將刀刃刺入屍體胸腔時，血珠濺在你睫毛上，像聖誕樹頂端的碎鑽。
“知道我最恨你什麼嗎？“你忽然用刀尖挑起我下巴，這個動作讓我的胃部抽搐。我想起上周幫你處理屍體時，你也是這樣用沾血的刀尖在我掌心畫笑臉：“明明是你先找到青銅城的地圖。“刀尖刺破皮膚的疼痛讓我清醒，急診室消毒水的氣味突然變得刺鼻。
你轉身衝進雨幕的背影很快被霓虹吞沒，我摸到口袋裡黏膩的血跡。診斷書邊緣被雨水泡軟，肝癌晚期四個字在掌心暈染成墨色的淚痕。貨架深處傳來手機持續不斷的震動，屏幕上是母親發來的最後一條消息：“你爸的骨灰盒在衣櫃第三層。“
便利店頂燈突然熄滅，黑暗中有細碎的金屬碰撞聲。我摸索著打開消防栓，消防斧冰冷的觸感讓我想起解剖室的不鏽鋼托盤。雨聲中傳來救護車遠去的鳴笛，紅藍警燈在地麵積水上拖出長長的血痕。我對著消防栓玻璃調整呼吸，看見自己瞳孔裡遊動的金色龍影——就像上周三淩晨，你在解剖台前為我展示的，那顆嵌在癌細胞裡的金色結石。
假亦真做了一個假的“傳國玉璽”，現在他被六扇門抓住了，被遲遇航拷問哥哥真亦假的下落。
“他們什麼都做得出來，英靈，脈輪，魂器，但這種假貨都有“時限”，時間一到就會成為廢品。”
遲遇航的銀針刺入假亦真琵琶骨時，六扇門地牢的青銅鼎突然震顫。鼎中沸騰的液體泛起漣漪，倒映出三百年前某個雪夜——真亦假正用牽機術將雙生蠱刻進弟弟脊椎，而案頭那方假傳國玉璽的裂痕裡，正滲出與此刻針尖相同的幽藍液體。
“藍田玉髓摻了南海鮫人淚。“遲遇航用鑷子夾起玉璽殘片，月光穿透印文裡“受命於天“的篆字，在牆上投出扭曲的星圖，“你兄長用二十年陽壽煉化的脈輪，竟被你刻成了饕餮逆鱗。“
假亦真突然狂笑，腕間鐐銬撞碎在地。他望著鼎中浮現的幻象：真亦假跪在皇太極腳邊，捧著鑲金玉璽的手在顫抖，身後是燃燒的《山河社稷圖?》——畫中秦始皇陵的青銅鼎，正與此刻地牢裡的容器嚴絲合縫。
“你們江南人懂什麼？“假亦真咳出帶著金粉的血沫，“當年孫堅從井底撈起的假璽，不也騙過了曹操？“他染血的指尖在牆上劃動，暗紅血跡竟自動編織成《吳氏石頭記?》裡的偈語：“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唐淚的光道掃過玉璽斷麵時，凝固千年的血珠突然爆裂。阿箬懷中的貔貅掛飾劇烈震顫，十八檔檀木算珠自動崩解，每顆珠子都映出兄弟倆在秦始皇陵互換命格的場景——哥哥將牽機引注入弟弟眉心，弟弟卻把半數魂魄封進假璽。
“錢道通幽冥，果然是你。“遲遇航的判官筆點在阿箬眉心，“這胖子腰間的鎏金算盤，刻的可是《推背圖?》第四十四象？“筆尖挑開阿箬衣襟，露出內襯上密密麻麻的卦象，每個符號都在滲出細密血珠。
石揮界的陣紋突然在地麵浮現，將眾人拖入時空裂隙。眾人看見建安二十四年冬，孫權將傳國玉璽投入建業城井中，井底竟浮出與假亦真相同的青銅鼎。鼎中藍田玉髓遇水化作蛟龍，龍須掃過之處，孫權手中的玉璽“哢嚓“裂作兩半。
“原來假璽早被種下因果。“時槿的短刀釘入鼎耳，風道掀起的氣流吹散幻象，“你們兄弟偷換命格那日，真玉璽的魂魄就寄生在假貨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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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亦真被鐵鏈貫穿琵琶骨時，忽然看見地牢穹頂映出燃燒的九重天。真亦假的身影在火海中浮現，手中捧著的正是當年從皇太極處盜取的玉璽——那方本該在順治二年隨滿清入關的聖物，此刻卻布滿細密裂紋，像塊即將融化的冰。
“你以為遲大人為何能識破贗品？“真亦假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火舌舔舐著假亦真腳踝的鎖魂咒，“三百年前你用藍田玉仿製傳國璽時，可曾想過玉髓裡封著我的半縷殘魂？“
阿箬突然發出驚呼，他懷中的貔貅掛飾裂開獨眼，金瞳中映出驚人真相：遲遇航腰間懸掛的“禦賜鎮魂符“，竟是用當年孫堅撈起的真玉璽碎片煉製而成。符咒上的朱砂字跡正在蠕動，拚湊出《推背圖》裡被抹去的讖語。
“錢脈顯示它該在今夜子時碎裂。“阿箬顫抖著拋出銅錢，檀木珠在空中組成北鬥吞狼的凶煞陣。當第七顆珠子墜地時，假亦真腳下的鐵鏈突然崩斷，地牢地麵裂開深淵——眾人腳下百米深處，真正的傳國玉璽正沉在液態月光裡，斷裂處爬滿青銅色的血管。
遲遇航的判官筆刺入假亦真心口時，玉璽突然發出龍吟。真亦假的身影從火海中走出，手中玉璽的裂紋裡爬出無數青銅小蛇，這些生靈的鱗片上刻滿曆代帝王年號。當第一條小蛇咬住假亦真手腕時，所有人看見了他記憶深處的畫麵：
三百年前某個雪夜，雙生蠱在弟弟體內蘇醒。哥哥將傳國玉璽的殘片熔鑄成假璽，卻把真正的魂魄封進弟弟骨髓。此刻地牢裡燃燒的，不過是承載著哥哥執念的鏡像。
“聯係人從來都是祭品。“假亦真笑著握住刺入胸口的筆，鮮血在空中繪出山河脈絡。當血線觸及阿箬顫抖的銅錢時，所有傀儡突然齊聲吟唱，祭壇穹頂裂開巨大豁口——真正的傳國玉璽正從月光中墜落，斷裂處的青銅血管裡，流淌著曆代帝王渴求的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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