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踉蹌著後退,青石板沁出的寒意順著掌心往上爬。執燈人肋間的紅繩突然繃斷,那些骨殖嘩啦啦散落滿地,露出內裡包裹的絲帛——泛黃的《西廂記》殘頁上,還沾著黛玉批注時落下的胭脂印。
河心忽然升起十二麵素幡,幡尾係著的銀鈴同時作響。穿緋色襦裙的姑娘開始變得透明,她懷中的詩稿無風自燃,灰燼裡顯出半闕未寫完的《唐多令》。最後一片紙燼飄到我腳邊,上麵洇著幾點淚痕:“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裡不知身是客...“
“判官!“執燈人突然暴起,腐朽的手指插入自己眼眶,挖出兩顆跳動的心臟,“您說過往生簿可以重寫的!“他胸腔裡湧出的不是鮮血,而是帶著墨香的桃花釀,那些液體澆灌著岸邊枯萎的曼陀羅。
判官的青銅麵具裂開細紋,露出下麵青灰色的皮膚:“絳珠魂魄已入輪回井,這是第九千三百二十一次輪轉。“他忽然揮袖撕裂虛空,我看見井底沉浮著無數琉璃盞,每個盞中都映著黛玉不同年紀的容顏——葬花時的素白衣裙,焚稿時的猩紅指甲,還有臨終時褪儘血色的唇。
執燈人突然將引魂燈砸向水麵,磷火在井口聚成巨大的火蓮。他肋骨間爆開的不是血肉,而是紛揚的桃花瓣,那些花瓣落在水麵化作小舟:“公子可願溯流而上?“他破碎的下頜骨開合著,露出鑲著珍珠的牙床,“隻是要拿三生石做船錨...“
我踩著燃燒的彼岸花踏上渡船,船舷刻滿前世今生的讖語。黛玉的《葬花吟》從河底升起時,整條冥河都泛起漣漪,那些字句凝成發光的遊魚,銜著金鎖變成的枯葉向井底遊去。
當船頭撞碎輪回鏡的刹那,我看見井水倒映著大觀園的琉璃瓦。黛玉正在瀟湘館臨窗刺繡,牡丹花瓣落進她未完工的香囊。她抬手去接時,腕間金鐲突然裂開,掉出我當年偷塞的通靈玉佩。
“寶玉...“她轉身時,眉間朱砂痣變成了曼陀羅,“你還是來遲了。“
不知道為什麼,尹玨感覺他要和林沁分開了。
尹玨對林沁說:給你看下我自創的殺招吧,我叫它“蟬鳴之時”。
他們仿佛一同回到了那個盛夏,他們還是小學同學。
蟬蛻還掛在香樟樹虯結的枝椏上,六月的陽光穿過玻璃窗,在教室後排的課桌上烙下菱形的光斑。尹玨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校服第二顆紐扣,金屬的涼意順著掌紋滲進血管。前排林沁的馬尾辮掃過藍白校服領口,隨著她轉筆的動作輕輕搖晃,像是停在紫藤花架上的鳳尾蝶。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下周我要轉學了。“這句話在尹玨舌尖輾轉了整個梅雨季,此刻卻像片枯葉卡在喉間。窗外忽然傳來蟬鳴,他猛然抬頭,看見林沁正在往素描本上貼水鑽,碎鑽折射的光斑落進她澄澈的瞳孔,晃得他想起初見時那枚滾落的玻璃彈珠。
蟬鳴聲驟然尖銳起來。
那是四年前的蟬鳴。教導主任的皮鞋聲驚飛了槐樹上的蟬群,尹玨攥著被踩扁的易拉罐蹲在走廊拐角,血珠順著掌紋滴在水泥地上,蒸騰起細小的白煙。紮著蝴蝶結的小姑娘蹲下來時,發梢掃過他手背的傷口,薄荷味的水果糖混著碘酒的氣息漫上來。
“要包紮嗎?“林沁從百褶裙口袋裡掏出創可貼,草莓圖案的塑料膜在陽光下泛著虹彩。尹玨注意到她虎牙尖沾著彩虹糖的碎屑,像落在雪地的紅梅。
後來他們總在圖書館後門的紫藤架碰麵。林沁會帶著新買的自動鉛筆,尹玨則揣著從實驗室順來的檸檬電池。某個蟬聲聒噪的午後,少年用鉛筆刀削著鐵絲,金屬屑落在少女攤開的素描本上,洇開細小的銀河。
“看好了。“尹玨突然將鐵絲拋向半空,刀刃劃出的銀弧驚起一群麻雀。林沁的鉛筆在素描本上戳出個墨點,她看著鐵絲在空中分裂成十二道殘影,最終絞成銀色的繭。
這是蟬鳴之時的初始形態。尹玨用三年時間將它打磨成真正的殺招,就像把易拉罐捏成鋒利的刀鋒。此刻他解開襯衫第三顆紐扣,露出鎖骨下方暗紅的疤痕——那是去年夏天,林沁為護住失控的電磁線圈留下的齒痕。
“小心!“記憶中的驚呼與此刻重疊。林沁旋身避開橫掃而來的鋼棍,馬尾辮掃過尹玨汗濕的鼻尖。蟬蛻從枝頭墜落,在他們之間劃出透明的軌跡。尹玨的指尖擦過她耳後的碎發,那裡有支褪色的水鑽發卡,是去年萬聖節她戴了整晚的南瓜燈配飾。
林沁的帆布鞋在地磚上擦出火星,尹玨看見她手腕內側淡青的血管在顫動。四年前的小姑娘已經長出纖長的手指,此刻正握著從實驗室借來的特斯拉線圈。當第七根鋼棍被電磁力絞碎時,蟬鳴突然變得粘稠如蜜,尹玨的校服下擺燃起幽藍電弧。
“你偷接了整棟樓的電路!“林沁的驚呼裡帶著笑意。尹玨抹去嘴角的血漬,看著自己影子在牆麵扭曲成振翅的蟬。那些被嘲笑為“中二病“的深夜實驗,那些藏在更衣室櫃子裡的電路板,此刻都化作纏繞他們的光繭。
紫藤花瓣落在林沁發燙的特斯拉線圈上,蒸騰起帶著香氣的白霧。尹玨的指尖觸到她後頸,那裡有顆朱砂痣,是去年平安夜他用雪地熒光棒畫出來的。當電磁場即將崩潰的瞬間,他突然想起教導主任的訓斥:“你們這樣下去會變成連體嬰!“
現實中的鋼棍終於穿透光繭。林沁踉蹌後退時,尹玨看見她帆布鞋邊緣磨破的線頭——那是上周幫美術社搬畫框蹭壞的。某種尖銳的疼痛刺穿心臟,比實驗室爆炸時的灼燒感更甚。他伸手去攬她的腰,卻抓到滿手飛揚的鉛筆灰。
蟬蛻突然簌簌而落。尹玨在紛揚的碎殼中看見四年前那個雨天,林沁把最後半塊巧克力掰成兩半,融化的糖漿在塑料包裝紙上畫出歪扭的愛心。此刻她睫毛上沾著同樣的糖霜,因為跑得太急而碎裂的虎牙尖滲出血絲。
“所以這就是蟬鳴之時?“林沁的校服第二顆紐扣不知何時崩開了,露出鎖骨處蜿蜒的紅痕。尹玨想起昨夜在實驗室調試的神經電擊貼片,原本是為治療她久坐導致的腰椎疼。
紫藤花穗撲簌簌砸在頭頂,尹玨突然看清那些纏繞他們的光繭——根本不是電磁場,而是千萬隻金龜子組成的生物甲胄。它們鱗粉折射出的光斑在林沁瞳孔裡流轉,像極了初遇時她發梢沾著的彩虹糖碎屑。
當最後一縷蟬鳴消散在暮色裡,尹玨發現自己的襯衫紐扣全崩開了。林沁正用發卡幫他彆住鬆脫的繃帶,這個動作讓他們同時想起初三那場火災,她也是這樣彆住他燒焦的衣領,而當時彌漫的焦糊味此刻竟與她發間的水果糖香詭異地重合。
“要試試改良版嗎?“尹玨的指尖掠過她耳後的水鑽發卡。林沁突然抓住他手腕,虎牙深深陷入他虎口的舊傷疤。遠處傳來教導主任的怒吼,尹玨卻在林沁灼熱的呼吸裡聽見更清晰的聲音——那是紫藤花苞綻開時細微的爆裂聲,是鉛筆刀削鐵時迸濺的星火,是四年來所有未說出口的蟬鳴。
當保安的手電筒光束切開暮色時,他們正蜷縮在圖書館的[(此處刪去341字)]
“所以"蟬鳴之時"...“林沁的指尖撫過他鎖骨處的灼痕,那裡還殘留著金龜子鱗粉的金屬光澤。
尹玨的校服口袋裡,自動鉛筆在素描本上畫出螺旋狀的電弧。林沁突然將草莓發卡按在他心口,金屬夾齒刺破布料,露出底下用納米材料寫的字跡——那是用三年間收集的蟬蛻拚成的“再見“。
紫藤花瓣落在他們交握的指間,尹玨突然想起今早天氣預報說的台風。當第一滴雨水穿透天窗時,林沁的特斯拉線圈自動亮起,在積水裡投射出雙螺旋的光紋。尹玨知道這是他們在課桌下畫的第兩千三百二十個同心圓,足夠在台風來臨前,把蟬蛻裡的金屬鱗粉熔成永不鏽蝕的戒指。
“隻是幻象,我還在改進”
“天仇,其實你那時剛進入校園,第一眼,我就認出了你,我隻擔心你忘了我”
喜歡偏天請大家收藏:()偏天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