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院中的熱鬨不同。
顧綏幾人的離開像是帶走了屋內為數不多的熱氣,盆裡的柴火還在燒著,劉家兄弟倆四目相接,卻覺得恍如冰窖。
劉忠不願在他麵前墜了麵子,屈肘強撐著地爬起來,鐵鏈互相撞擊摩擦發出清脆的聲響,劉誠下意識想要去扶,手剛伸出,就被劉忠一記惡狠狠的眼神給攝住。
“彆碰我。”
他勉強貼著牆壁站好,扯動嘴角,露出個譏諷的笑:“我最討厭你們這些人虛情假意的模樣,看著真叫人惡心。”
“你傷的很重,還是坐著吧。”
劉誠沒理會他的敵意,將凳子往他麵前挪了挪,劉忠冷眼看著,沒有動作,“你們讓我去做那些事的時候,不就想到了這一點嘛?可惜我隻是受了傷,沒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小忠。”
劉誠痛心的看著他,“你還活著,我很高興。不管你信不信,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誰也沒料到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好一句沒料到。你真是條好狗,到現在都在替張韞之狡辯。”
劉忠淤血的眼睛裡泛起水光,紅色的液體順著眼角流下,將他原本扭曲的模樣襯得更加猙獰可怖,“他讓我去白雲觀那種暗無天日的地方沾了滿手的血腥,卻讓你身處旋渦裡還竭儘所能的保護你。”
“知道越少越安全,嗬。”
“這麼簡單的道理我居然現在才明白,什麼看重,什麼信任,說到底他那些人沒有不同,可笑我居然以為他真的倚重我,才會把那些事交給我。”
“我的性命,在你們眼裡,根本就無足輕重。”
“我居然為了這樣的人受儘酷刑……”
劉忠自嘲的笑了笑,他的臉上印著兩條血紅的水漬,像是將笑臉切割開來,變成了一塊一塊。
劉誠看著自己這個從小就心思陰沉的弟弟,深感無力,“小忠,主人他有自己的考量,但他待你如何,你當心裡有數,而不是一概抹去。這麼多年的情誼,難道在你心裡,就這麼輕賤嗎?”
“你說的好聽。”
劉忠切齒,後牙槽咬的快要滲血,“從小到大,挨餓的不是你,挨打的不是你,寒冬臘月被推進河裡險些淹死的不是你,被送去和古怪老男人學醫,受儘磋磨的也不是你,爛在地宮裡的同樣不是你。”
“你當然可以高高在上,一臉優越感的指責我沒心沒肺,忘恩負義。”
“你說我輕賤情誼?我為了情誼忍了那老怪物的折磨,在地宮裡一呆就是數年,我費儘心思幫他經營,我為他對上官府,為他受儘酷刑……你呢?你這些年除了在沈家好吃好喝,山珍海味的養著,你做過什麼?”
“他連退路都給你想好了。”
“我呢?”
“我呢!”
劉忠越說越難受,撕扯著手上的鐵鏈,故意胡亂拍打著,發出刺耳的動靜,“你看看我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劉誠,你告訴我,同樣是一個娘肚子裡生出來的,憑什麼你可以過得光鮮亮麗,前呼後擁,我就得如同過街的老鼠,爛泥裡的臭蟲,豁出性命還是連那麼一點點的憐愛都乞求不到?”
劉誠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他嚅了嚅唇,胸腔震顫,發不出任何聲音,過了很久,久到劉忠翻湧的情緒平複下來,他才低聲道:“不是這樣的。”
他們一胎雙生。
生來便被視作不祥,母親怕他們被人發現,隻敢對外謊稱生了一個,那時候父親酗酒又愛在外麵晃蕩,久不歸家。
他們才算勉強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