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維度錨點丟失。警告:船體完整度百分之十七。警告:能源儲備低於百分之一……”
冰冷而單調的機械音,在一片狼藉的駕駛艙內回響,然而很快,這最後的警報也變得語無倫次起來。
“警告:邏輯單元……衝突。正在呼叫……不存在的客服……嘟……正在為您轉接……虛……無……”
循環往複的雜音,是“拾荒者方舟”號船魂ai徹底宕機的墓誌銘。
這艘可憐的飛船,如今正像一具被拋屍荒野的殘骸,在光怪陸離的虛空亂流中無助地翻滾。
它的半邊船身,依舊是冰冷的金屬,上麵布滿了猙獰的裂口與焦痕;而另外半邊,則是那被“篡改者”同化後留下的、令人作嘔的暗紅色血肉結構,雖然已不再蠕動,卻依舊散發著淡淡的腥甜氣息。
虛空亂流,並非一片死寂的黑暗,而是一鍋被煮沸了的、色彩斑斕的混沌濃湯。
破碎的光線在這裡被扭曲成詭異的麻花,無主的能量風暴如星海巨獸般咆哮而過,偶爾還能看到被撕碎的世界殘骸,如夢幻泡影般一閃而逝,帶來驚心動魄的視覺奇觀。
然而,船上的眾人,卻沒有絲毫心情欣賞這末日般的壯景。
劫後餘生,帶來的不是喜悅,而是更深沉的絕望。
林小凡癱坐在主控台前的地上,背靠著冰冷的金屬,大口地喘息著。
他感覺自己像是一張被水浸透了的宣紙,字跡已經模糊,連“自我”這個概念的輪廓都開始暈染開來,仿佛隨時會被這片混沌的虛空徹底稀釋、抹去。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概念性”虛弱。
它與靈力耗儘截然不同。
靈力耗儘,是身體被掏空;而這一次,是“存在”本身被榨乾。
為了臨時“烹飪”出那個邏輯上無懈可擊的“規則之父”,他幾乎透支了自己與虛空吞噬鼎所能理解和承載的全部“概念”儲備。
他閉上眼,神識沉入體內。
那尊古樸的青銅鼎,此刻也黯淡無光,靜靜懸浮在丹田氣海之中。
鼎內的“寄生之種”更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仿佛一頭吃撐了的饕餮,正在消化那頓堪稱瘋狂的“規則盛宴”。
也正是因為這次透支,林小凡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與那枚種子的聯係,已經深到了一種詭異的程度。
他時常能跨越無儘時空,感覺到一種不屬於自己的、源自宇宙另一端的孤寂和……渴望。
那是一種對“規則”本身的、近乎病態的饑餓感,如同癮君子對藥物的瘋狂念想。
“咳咳……”
王大錘靠在牆角,臉色蒼白如紙。
他胸口的“概率裝甲”忽明忽暗,上麵的符文像喝醉了酒一般,胡亂閃爍,偶爾還會迸發出一兩道微弱的電火花,電得他一哆嗦。
在“沉默的篡改者”那種不講道理的概念替換麵前,他引以為傲的“秩序”規則被克製得死死的,這讓他感到了深深的挫敗。
另一邊,拾荒道人雙目無神地跪坐在地,雙手死死攥著那枚師父留下的羅盤。
羅盤的指針,在這片規則混亂之地,早已失去了方向,瘋狂地旋轉著。
師門理想的宏大與殘酷現實的反差,如同一柄重錘,將他的心神敲得粉碎。
他嘴裡喃喃自語,誰也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隻是那追尋“另一處遺產”的執念,如同風中殘燭,依舊未滅。
“情況……很糟。”
丹辰子的靈體從茶壺中飄出,虛幻得幾乎透明。
他看了一眼眾人,聲音裡充滿了疲憊與忌憚,“那‘沉默的篡改者’與‘宇宙審計局’……恐怕真是同一存在的兩麵。我們這次,是從審計官的眼皮子底下逃了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就在這時,一直埋頭在控製台前敲敲打打的錢小小,終於抬起了頭。
她推了推鼻梁上那副並不存在的眼鏡,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極具專業精神的微笑。
“各位,作為本團隊的首席財務官兼資產評估師,我很榮幸地向大家發布……我們有史以來,最慘的一份資產評估報告。”
她清了清嗓子,調出了一個虛擬光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