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盞茶時間。
姚崇明才在姚敬道的攙扶下,步履蹣跚地挪進了廳中。
他那身華貴的錦袍也掩不住枯槁的身形,每走一步都帶著風燭殘年的意味。
“張天師,風兄、楊兄……彆來無恙啊。”
姚崇明的聲音沙啞乾澀:
“都怪我這把老骨頭不爭氣,一晃……竟也多年未能與諸位把盞言歡了。”
他的目光渾濁,緩緩掃過眾人,在張天師身上幾不可察地停頓了一瞬,隨即移開。然而就在那一刹,他心頭劇震:
張天師周身那若有似無的氣息,圓融深邃,遠超宗師之境!
“登天境?!”
一股難以遏製的嫉妒之火在他胸中升騰而起:
“憑什麼!我姚崇明費儘心機,布局數十載,屠戮數萬生靈才突破。
你一個整日裡隻知清靜無為、念叨道法自然的牛鼻子,憑什麼也能踏入此境?!”
待姚敬道小心翼翼地扶他在主位坐定。
姚崇明才像是耗儘了力氣般,深深喘了口氣。
目光幽幽地投向李正道,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遲暮感:
“李司長……我記得,我們初次相見,已是二十年前的光景了吧?”
“如今你已貴為一司之長,威震一方……而我,卻已是行將就木,隻待入土了。這歲月……當真是不饒人啊。”
李正道心頭一緊,立刻躬身道:
“姚家主言重了!
若無您當年仗義援手,李某二十年前便已化作枯骨。
救命之恩,正道一日不敢忘,時刻銘記於心!”
姚崇明卻並未接這話頭,隻是吃力地抬起那沉重的眼皮,聲音愈發顯得虛弱:
“我聽……敬道說……你今日,是有什麼……重大案件……要……審問我?”
他刻意將“審問”二字咬得極重,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李正道心中咯噔一下,暗道厲害。
對方先是隱晦提起當年的救命之恩,如今又把“拜訪”直接扭曲為“審問”,這分明是在赤裸裸地表達不滿。
更是在眾人麵前將他李正道架在忘恩負義的火上烤!
一時間,讓他感覺如坐針氈。
“姚家主,您言重了,折煞晚輩了!”
李正道連忙拱手:
“晚輩今日純粹是來拜訪您老,順便向您請教一些事,何曾提過‘審問’二字?”
說完,他飛快地朝秦天遞去一個眼色,那眼神裡分明在無聲呐喊:
“人來了!接下來呢?
你說的好戲在哪?難道是看我的好戲嗎?!”
秦天的神識早已將姚崇明牢牢鎖定。
從對方剛才強行突破到逐漸完美收斂氣息,偽裝成腐朽活死人的全過程,都沒能逃過他的感知。
姚崇明修煉的邪法雖惡,卻貌似也是“正統”的功法。
至少他體內那由陰煞之氣凝聚的氣旋,運轉起來竟也平和穩定,與普通煉氣修士無異。
已然完全受其掌控,絕非青空或那些吞服妖獸精血之後產生的混亂狂暴的氣旋可比。
姚崇明丹田中翻騰著濃鬱黑霧的陰煞氣旋,卻讓秦天瞬間聯想到了修仙界黑市中見過的萬魂幡。
隻不過萬魂幡中禁錮的是痛苦掙紮的魂靈是“活的”。
而落霞鎮那數萬枉死者的死氣、怨氣、煞氣所化的陰煞,卻隻能淪為純粹的死寂能量,被姚崇明當成死物煉化吸收了。
原因無他,隻因藍星這末法之地天地規則的殘缺,不具備形成鬼魂的條件。
這些慘死之人即便怨念再大也無法像修仙界那般化作遊魂厲鬼。
換句話說,如果那天靈氣複蘇了,最先出現的一定不是精怪、修仙者,而是鬼魂。
因為不論精怪還是修仙者都需要時間發育,而怨魂厲鬼卻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