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兩個月中。
網貸催債人員已經陸續找上了他的家門。
他們不像電視裡演的那樣凶神惡煞。
更多時候甚至穿著襯衫西褲,像普通的上班族,可說出的話一句比一句刺骨:
“您兒子借的錢,不會以為死了就不用還了吧?”
蘇明陽除了一旁看著,什麼都做不了。
看著父母在承受喪子之痛的同時,還要被一群名為“職業催債人”實為混混的人騷擾。
儘管在法律層麵,他們沒有為已故兒子償還債務的義務。
但那些催債的人可不這麼想。
他們想要通過逼迫,逼蘇明陽的父母就範,哪怕是賣掉他們唯一的住宅。
而今他家樓道、大門已經被塗滿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子債父償!”等等紅色油漆。
不時還會有人堵在門口大喊:
“兒子癡迷賭博,父母欠債不還,一家人沒一個好東西!”
他母親的身體從那日昏倒後就再沒好起來。
父親請了長假在家照顧她,卻不時對著窗外發呆。
有一次,蘇明陽看見父親一個人坐在他的房間裡。
撫摸著他小時候的照片,眼淚一滴滴落在相框玻璃上。
鬼魂狀態的蘇明陽,看著自己的父母因為自己遭受到這般待遇,在感受到心痛之後,又再次出現了愧疚、悔恨等情緒。
此時他已經開始後悔了。
後悔自己太過自私。
自己一死了之,卻留給了父母這麼大一個爛攤子。
這一天,催債之人又在門口喊鬨。
蘇建國看著積鬱成疾的妻子,再想到死後仍不得安寧的兒子,終於再也忍不下去了。
他抄起菜刀衝向了又在門口催債的人:
“都是你們!就是你們逼死了我的兒子!”
結果便是本就因悲痛導致虛弱的蘇建國,被人輕鬆奪下菜刀後圍毆至重傷。
母親掙紮著從床上爬起,撥了急救電話,哭聲撕心裂肺。
而父親躺在地上,滿臉是血。
卻仍望著兒子的照片方向,嘴唇喃喃,仿佛在說:
“是爸爸沒用,如果家裡有錢,你就不會因為幾十萬想不開了……”
自此,夫妻二人,一個重病在床,一個重傷在身。
在又熬了一個月後終是沒能跨過這道坎,打算於家中自殺。
母親從床頭櫃深處拿出一瓶安眠藥。
那是兒子死後自己常常失眠在醫院開的處方藥。
現在,她把它全部倒了出來。
父親掙紮著握住她的手,兩人什麼也沒說。
隻是靜靜地對視了一眼,那眼中沒有恐懼,隻有解脫。
這一次鬼魂蘇明陽再也忍不住了。
他飛到父母身側,歇斯底裡地大聲呼喊:
“爸媽、是兒子不孝!
我是不想拖累你們才選擇自殺的,你們不能死啊!”
“不要啊!”
但他的父母卻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那瓶開給母親的安眠藥。
這一次,夫妻二人,一人半瓶。
全部吞服,而後相擁長眠。
“啊——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如果能重來一次,哪怕用一輩子去還債,我也不會逃避!”
靈魂狀態的蘇明陽跪在父母床前,哭的撕心裂肺。
他試圖去觸摸母親逐漸冰涼的手,卻無法感受絲毫觸感。
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無力。
就在這時,一道神聖威嚴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你想好了嗎?如果你現在有一個機會可以回到過去。
但隻能回到你跳樓之前的那一刻,你願意嗎?”
“我願意,快,我不管你是神仙還是魔鬼。
隻要你能讓我回到過去,一切的代價,我都願意承受!”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靈魂都在震顫。
他當然願意,儘管不知道聲音從哪裡傳來。
可他已經打心底裡相信對方一定能做到。
畢竟,他都能變成鬼魂了,出現個神仙難道不合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