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臥雪鱗生涼,石龕聽鬆月洗霜。
莫道蛇軀無甲子,一呼一吸證洪荒。
隆冬已深,朔風卷著細碎的雪沫,在山穀間嗚咽盤旋。
寒潭凝冰如墨玉,倒映著鉛灰色的天穹。
玄玨盤踞於潭畔那塊被冰雪半掩的青石之上,墨玉鱗甲間新生的銀星暗斑,在晦暗天光下如同凍結的星河。
尾梢凝結著細小的冰晶,每一次輕顫,都帶起細微的碎響。
他頭顱微昂,豎瞳半闔,對著冰寒的空氣深深吐納,《引氣歸墟法》在體內運轉如溪流滲冰,緩慢卻堅韌地拓寬著凝滯的經脈。
額間那道金紋,在寒氣中愈發顯得沉凝肅穆。
距那星魁南指、洞悉洪荒之秘已逾數月。
南贍部洲的廣袤與凶險,如同無形的重石壓在心頭。
蛻凡機緣遠在南方瘴山,而他,一條困於“妖精”境築基)、喉中橫骨如頑石未化的玄蛇,深知莽撞南下無異於自投羅網。
唯有結丹,煉化橫骨,方有一線資格去觸碰那渺茫機緣。
這念頭,如同冰層下湧動的暗流,沉靜卻帶著迫切的寒意。
他所居之處,並非尋常洞穴。
乃是飛瀑旁側,一處天然凹陷而成的石龕。
上方垂掛著枯而不死的紫藤老根,虯結如龍,替石龕遮擋了大半風雪。
內壁石質溫潤如玉,隱現天然雲紋水痕,觸之微涼,卻能引動體內雷星之力加速流轉,實乃一方得天獨厚的修煉寶地。
此刻,玄玨大半身軀盤踞其中,隻餘蛇首探出,承受著風雪的淬煉,感受著石龕內壁傳來的、與天地寒意迥異的、一絲沉穩的暖意。
這一日,風雪稍歇,久違的冬日暖陽吝嗇地灑下幾點碎金。
玄玨自深沉的吐納中醒來,滑下青石,蜿蜒至飛瀑上遊的澗穀覓食。
澗水未完全封凍,在冰層下淙淙流淌,寒氣刺骨。
洞微神通無聲展開,十丈之內,冰晶凝結的紋路、水下青石附著的休眠苔蘚、乃至岩縫深處幾株耐寒漿果殘餘的微弱靈氣,皆映照心間。
行至一處急流回旋形成的冰潭邊緣,洞微視野忽地捕捉到一絲異常微弱的生命悸動,混雜著濃鬱的腥氣與絕望的掙紮之意。
凝神望去,隻見冰層邊緣的淺水處,一條通體碧翠如初春嫩柳、鱗片在晦暗光線下流轉著內斂瑩光的小青蛇,正被一隻體覆厚厚冰甲、猙獰口器滴落粘稠毒涎的寒潭毒蚣死死纏住!
那毒蚣數尺長的身軀如鐵索般絞緊,鋒利如鉤的螯肢深深刺入小青蛇的鱗甲縫隙,碧綠的血液絲絲滲出,染紅了冰冷的澗水。
小青蛇靈動的眼眸黯淡無光,細長的身軀徒勞地扭動,每一次掙紮都引得傷口撕裂,生機如風中殘燭。
玄玨心中並無波瀾,山野弱肉強食本是天道。
然那青蛇鱗色純粹,靈秀之氣未絕,在這肅殺寒冬中更顯珍貴。
一個念頭微動,身體已如繃緊的弓弦驟然釋放!
墨玉銀環的身軀破開凝滯的空氣,無聲無息地矢射入水!
冰寒刺骨的澗水瞬間包裹全身。
他精準地避開毒蚣揮舞的螯肢,冰冷的蛇軀如同最堅韌的鋼索,猛地纏上毒蚣那覆滿冰甲的軀乾中段,驟然發力!
同時,尾梢蘊含的微弱雷星之力凝聚一點,如毒針般狠狠刺入毒蚣相對柔軟的關節連接處!
“嗤——!”
一聲令人牙酸的破裂聲響起,毒蚣堅硬的冰甲竟被硬生生勒出裂紋!
關節處遭受重創,劇痛讓它發出嘶啞刺耳的尖嘯,螯肢一鬆。
小青蛇如蒙大赦,拚儘最後力氣掙脫束縛,軟軟地沉向水底亂石。玄玨一擊得手,毫不戀戰,蛇尾一卷,將那條冰冷僵直的小青蛇牢牢護住,身體如離弦之箭般衝出水麵,帶起一蓬冰冷的水花,迅速滑回岸邊乾燥的岩石之後。
那寒潭毒蚣在冰水中瘋狂翻滾,攪起大片渾濁,憤怒的嘶鳴在澗穀回蕩,卻因行動受創,不敢再追上岸。
玄玨將小青蛇輕輕放在一塊背風向陽的暖石上。
小青蛇碧玉般的身體遍布可怖的傷口,氣息奄奄,唯有那雙黯淡的蛇瞳,在觸及玄玨冰冷的豎瞳時,艱難地流露出一絲劫後餘生的微弱感激。
陽光艱難地穿透雲層,灑落在她翠綠的鱗片上,映出幾近透明的質感,精致卻脆弱得令人心驚。
玄玨沉默片刻,自顎下囊袋中擠出一小滴粘稠的、散發著清苦草木氣息的液體——那是他珍藏的“嬰拳果”精華,有吊命回元之效。
尾梢蘸取精華,極其輕柔地塗抹在小青蛇最深的幾處傷口上。
清涼之意滲入,小青蛇痛苦緊繃的身軀微微鬆弛,呼吸似乎也順暢了一絲。
見她暫無性命之憂,玄玨用尾尖點了點自己盤踞的方向,又指向遠處轟鳴的飛瀑——石龕所在。
小青蛇似乎耗儘了力氣,隻虛弱地眨了眨眼,便陷入半昏迷的沉睡。
玄玨小心地將她卷起,護在身側,如同攜帶一件易碎的翡翠,蜿蜒滑向那風雪中的庇護所——紫藤垂掛的天然石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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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龕內,隔絕了凜冽寒風,自生一絲溫潤暖意。
玄玨將小青蛇安置在最避風的角落,以乾燥苔蘚墊底。
洞微神通下,能清晰看到她體內紊亂的氣息在嬰拳果精華的滋養下,正極其緩慢地歸攏、修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