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的雷鳴尚在山穀回蕩,沉悶的餘音如同天地複蘇的鼓點。
冰消雪融,潤物無聲,新綠如羞澀的筆觸,悄然點染上枯枝的梢頭。
暖風拂過山崗,驅散最後一絲料峭寒意,喚醒沉睡的山川。
山雀的啁啾撕破寂靜,蒼鷹振翅掠過初晴的碧空;
棕熊推開堵門的積雪,毒蛇在複蘇的暖土中舒展僵冷的身軀;
猛虎的長嘯與幽穀的猿啼遙相呼應;野牛野豬拱開腐葉,尋覓著嫩芽與塊莖;
獐鹿在稀疏的林間輕盈騰躍;紫貂銀狐的身影在斑駁的光影中一閃而逝;
蛛網在晨光中顫動,無聲編織著新的羅網。
大青山,正從漫長的冬眠中蘇醒,煥發著原始而蓬勃的生機。
然而,在這看似平和的複蘇畫卷之下,一股冰冷的危機感,如同蟄伏的毒蛇,盤踞在廢棄洞府的最深處。
玄玨龐大的蛇軀盤踞在溫潤的靈穴之上,近五丈長的身軀如同一條蟄伏的墨玉巨蟒,鱗甲在洞內幽光下流轉著深邃冰冷的青黑色光澤,每一片鱗片都仿佛蘊含著山嶽般的重量與力量。
他身旁的小青,身形也已逾兩丈,通體碧綠如玉,此刻卻緊緊纏繞著玄玨粗壯的蛇軀,晶瑩的蛇眸中蓄滿了濃得化不開的哀傷與不安。
她的信子不安地吞吐著,發出細微的“嘶嘶”聲,如同嗚咽。
“哥哥……非走不可嗎?”
小青的精神意念帶著劇烈的波動,傳遞著最深的依戀,
“帶上我……我絕不拖累你!”
玄玨巨大的蛇首微垂,冰冷的鱗片輕輕摩挲著小青的額頭,傳遞著無聲的撫慰,意念卻如同淬火的寒鐵般堅定:
“留下,你我皆是砧板魚肉。那兩柄懸頂之劍,不會因冬去春來而消失。
他們今日不來,明日、後日也必至。此地,已成死局。”
他頓了一下,意念中流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
“縱無此劫,南方群山深處的召喚,亦已在我識海縈繞多時。求索之路,注定孤絕。”
“南方?”小青的意念充滿了茫然與不舍,“比大青山更遠嗎?比……離開小青更遠嗎?”
“遠在天涯,近在咫尺。”
玄玨的意念帶著一絲玄奧,
“那召喚,源於我識海深處,指向南蠻群山腹地。
似有亙古之秘,與我額間天目、洞中靈紋隱隱呼應。
此去,為求存,亦為問道。”
他巨大的蛇尾緩緩抬起,尾尖最堅硬的鱗片閃爍著幽冷的光澤。
“臨彆之前,我留道與你。”
他不再言語,龐大的身軀以一種與體型不符的靈巧滑至洞府深處一處相對平整的岩壁前。
尾尖凝聚起一絲微弱卻精純的妖力,混合著功德金光那淡薄而神聖的意蘊,緩緩點在冰冷的岩石上。
“嗤——”
尾尖如刻刀,在岩石上劃動,發出細微而清晰的摩擦聲。
第一筆落下,一道纖細、清冷、仿佛由月光凝結而成的弧線浮現——月痕!
這並非簡單的符號,而是月華流轉、精粹凝聚的軌跡!弧線轉折處帶著奇異的韻律,如同力量在體內經脈節點彙聚、激蕩的意象。
緊接著,第二道紋路圍繞著“月痕”緩緩展開。
它扭曲、盤旋,如同一個無形的漩渦,帶著一種強製吸引、聚攏、穩定的力量感——聚靈!
紋路在刻畫的末端,與“月痕”的核心巧妙銜接。
最後,玄玨的意念高度凝聚,尾尖的刻畫變得凝重而充滿韌性。
一道虯結、蜿蜒、如同種子在凍土下頑強萌發、根須在黑暗中堅韌蔓延的紋路浮現——生機!
它並非描繪繁茂,而是象征著生命本源最不屈的意誌與持續的滋養之力。
三道靈紋在岩壁上構成一個玄奧而穩固的整體,彼此勾連,氣韻流轉不息。
當最後一筆完成,三道靈紋驟然亮起極其微弱、如同呼吸般的淡銀色與淡金色交織的光芒,持續了數息才緩緩內斂,深深烙印在岩石之中,散發出一種古老而神秘的道韻。
“此乃‘三元歸流紋’,”
玄玨的意念沉凝地傳入小青腦海,
“是我參悟天地、結合自身修行所凝。月痕引太陰之精,聚靈納天地之氣,生機固本培元,滋養靈性。
三者相生,循環不息。
你需日夜觀想此紋,以神念溝通,引氣入體,循紋流轉,洗煉血脈,壯大本源。
此乃根本之法,勤修不輟,大道可期!”
小青癡癡地望著岩壁上那三道散發著奇異道韻的紋路,她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浩瀚與精妙,遠超過去玄玨口頭傳授的任何東西。
這是兄長留給她的、通往力量之路的鑰匙!
“哥哥……”小青的意念帶著哽咽,巨大的不舍幾乎要將她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