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無甲子,歲月更如梭。
春去春又回,冬儘冬複至。
閒看花開花落,淡望雲卷雲舒。
青山霧靄幽幽,深澗流水潺潺。
草木枯榮有節,生死無常無序。
浮世芳華轉頭逝,花落水流聲依舊。
恍然一夢如隔世,回首已是百年身。
玄玨再一次從漫長的冬眠中蘇醒。
修行近百年,他早已脫胎換骨,從懵懂野獸蛻變為山間大妖,然而每逢寒冬,那源自血脈深處的“懶疾”依舊如約而至,揮之不去。
隻是這一次,懶意方生,一股莫名的悸動便攫住了他。
非是懶疾難除,而是——
化形雷劫,到了!
是夜,原本月朗星稀,天象卻驟然劇變!
黑雲如墨海倒懸,沉沉壓頂,仿佛天穹欲傾。
萬丈雷霆撕裂夜幕,電光如狂龍亂舞,映徹八荒六合,轟鳴之聲撼天動地,震得乾坤搖顫。
玄玨緩緩從棲身的青衣洞中遊出。此刻的他,體長已近三百丈!
巨大的蛇軀盤繞在玄衣洞上方的山岩,鱗甲森然,幾乎將整座山峰都攬入懷中。
他昂起如山巒般的頭顱,朝著那翻湧的劫雲,發出一聲穿雲裂石的咆哮!
“昂——!”
嘯聲若龍吟,直衝九霄!
聲浪所及,山林震蕩,飛鳥驚惶埋首,百獸蟄伏穴中,瑟瑟發抖。
劫雲被這嘯聲衝擊得劇烈翻滾,卻愈發凝聚厚重,內裡電光奔湧,雷聲更疾!
就在這天地威壓令人窒息之際,一道身影無聲無息地懸於半空。
鶴發童顏,手拄一柄古樸龍頭拐杖,正是驪山老母。
“師父!”玄玨心頭一暖,仿佛找到了定海神針,方才的躁動瞬間平息不少。
老母微微頷首,目光如電:“凝神靜氣,安心渡劫!此劫一過,前路自寬;
若渡不過……”她頓了頓,聲音平靜卻帶著千鈞之重,“萬事皆休。”
“師父,您這話……徒兒壓力更大了!”玄玨苦笑著回應。
老母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老身本可為你煉製化形丹,借丹藥之力,省卻這化形之苦劫。
然丹藥雖能取巧,於你日後道途卻有礙無益。你先前便已拒絕,自是深知其中利害。怎的臨陣反倒畏怯了?”
“弟子並非畏怯,”玄玨連忙挺直了腰杆雖然他現在是蛇形),在師父麵前可不能露怯,萬一被嫌丟臉逐出師門,那可就虧大了!
他還有太多術法未曾習得,“隻是……略感沉重罷了。”
他這百年苦修,隻重根本大“法”,卻疏於爭鬥小“術”。法為根基,是力量的源泉;
術為枝葉,是運用力量的手段。有法無術,如同空有萬鈞神力卻不懂拳腳招式;有術無法,則似那繡花枕頭,徒有其表,內裡虛空。
尋常精怪,苦修數百年方能化形,已屬不易。
且多數化形,不過是幻化人形皮毛,遠非真正的“凝妖丹,蛻畜形,鑄道基”。
人身乃萬物之靈長,天生九竅,暗合大道,是修行的最佳法體。
無數妖修曆經千百載磨難,所求不過脫去獸胎,化為此身,以求那登天之階。
玄玨苦修百年,等的,正是此刻!
霹嚓——!
一道慘白刺目的電光撕裂長空,瞬間將天地映照得如同白晝!
萬物在這至陽至剛的光芒下無所遁形,纖毫畢現!
第一道劫雷,悍然劈落!狠狠砸在玄玨龐大的蛇軀之上!
“嗤啦——!”
鱗甲崩飛,血肉焦糊!近三百丈的巨軀劇烈痙攣,如篩糠般顫抖。
刺目的電蛇纏繞其上,瘋狂鑽噬。蛇軀內浩瀚的妖力,在這天威之下,如冰雪遇驕陽,層層消融、瓦解,卻又在雷霆的鍛打中,被強行擠壓、凝煉、提純!如同千錘百煉的神鐵,去蕪存菁。
然而,這龐然軀體中蘊藏的妖力,何其磅礴?豈是輕易能儘數轉化?
電光未熄,第二道更加粗壯的劫雷,已挾著毀滅萬物的氣息,轟然降臨!
“昂!”玄玨怒嘯,鼓蕩全身妖力硬抗!眉心之間,那道神秘的豎紋驟然裂開——第三隻眼,不由自主地睜開了!
第三眼視界之下,天地驟然變幻!
萬千駁雜的天地元氣之中,赫然可見幾縷尊貴、暴烈、蘊含毀滅氣息的紫氣絲線!玄玨下意識地催動神念,試圖捕捉其中一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