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薄霧如紗,兩儀峰東麓的桃花林浸在濕潤的、沁著甜香的空氣裡。
千年老桃虯枝盤結,撐開巨大的華蓋,粉白花瓣無聲飄墜,鋪滿茵茵草地。
此地靈氣豐沛,枝葉間流淌著肉眼難辨的淡金霞光。
玄玨與白素貞端坐於桃樹龐大根係的天然凹陷處,厚積的落英如軟墊。
玄玨今日隻著了素淨的太極混元袍,黑白二氣在袍上緩慢流轉,顯化雙魚之形,氣息圓融內斂。
白素貞則是一身素白紗衣,眉宇間蘊著溫和神光,懷中安穩臥著一隻毛茸茸的幼虎,
小家夥喉嚨裡發出滿足的呼嚕聲,蜷縮如狸奴,全無半點山林猛獸的凶煞。
另一隻稍顯頑劣的幼虎,皮毛斑斕,正執著地用小爪子扒拉著玄玨的褲腿,鍥而不舍地試圖攀上他的膝頭。
玄玨低頭,手指輕輕拂過幼虎頭頂,幼虎便順勢躺倒,露出柔軟肚皮,四爪朝天,憨態可掬。
清風吹過,桃林深處傳來窸窣聲響。
率先踏露而來的,是那鹿群首領五色神鹿。
它腳步輕盈,鹿角如剔透玉枝,流轉著青、赤、黃、白、玄五色微光,身後鹿群有序跟隨,或低頭嗅聞落花,或昂首好奇張望,靈動的眼眸映著天光與桃色。
金絲猴王倏忽蕩至,靈巧地落在近前一根低垂桃枝上,臂彎裡小心抱著一個古樸的陶土酒壇,濃鬱果香已隱隱透出——正是那聞名遐邇的猴兒酒。
它渾身金毛燦然生輝,麵龐俊美,眼神機敏狡黠。
身後桃林間影影綽綽,無數猴影在枝頭跳躍,吱喳聲此起彼伏,卻又透著一種奇異的秩序。
熊吼低沉,如悶雷滾過。
一隻體魄雄健的黑熊分開桃枝,緩緩走出,厚實的皮毛在晨光裡泛著油亮的光澤,它目光沉穩,帶著一絲探究。
接著是狼群,灰影幢幢,在白狼首領的帶領下無聲地彙聚到林邊空地邊緣。
白狼身形矯健,孤傲地踞於一塊青石上,銀灰色的眸子冰冷沉靜,遠遠望著桃樹下的二人,周身彌漫著警覺與疏離的氣息。
一時間,飛禽斂翅棲於高枝,走獸伏臥於芳草,偌大桃花林竟顯出奇異的靜謐。
無數雙獸瞳,無論溫和好奇,還是冰冷警惕,此刻都聚焦於桃樹根下那兩位氣息淵深的存在。
玄玨目光掃過這百獸彙聚之景,嘴角不由彎起一絲笑意。
這感覺,倒真如當年初窺道法時,在大青山講道的情形了。
他指尖微動,那扒著他褲腿的幼虎便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托起,穩穩落在膝上。
幼虎在他懷中尋了個舒服姿勢,小腦袋蹭了蹭他的道袍,也安靜下來。
萬籟俱寂,唯有桃瓣簌簌。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
玄玨清越的聲音響起,不高,卻如玉石相擊,清晰傳入林中每一雙耳朵。
他並未引經據典高談闊論,隻是將《道德經》中“上善若水”的篇章娓娓道來,字字句句,化入眼前這片生機勃勃的天地。
“水之為物,至柔,”
他目光投向林間草葉上滾動的晶瑩露珠,
“然水滴石穿,柔能克剛。它不爭高下,甘處萬物之下,”
他指了指桃樹下濕潤的泥土,
“卻滋養草木,澤被生靈。”
他頓了頓,看向抱著酒壇的金絲猴王,
“如那深澗溪流,彙聚成潭,便是爾等釀製瓊漿的源頭。”
猴王聞言,眼中靈光一閃,低頭嗅了嗅懷中酒壇,若有所思。
“水無常形,”玄玨袍袖輕拂,林間薄霧隨之聚散流轉,變幻無方,“遇方則方,遇圓則圓。
聚則為雲雨霜雪,散則為無形之氣。
這變化之道,亦是生存之道。”老
桃樹的枝條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仿佛在應和著這無形的至理。
那臥在白素貞懷中的幼虎,鼻尖恰好落下一片花瓣,它打了個小小的噴嚏,懵懂地抬起頭。
玄玨的聲音如同林間流淌的清泉,平和地浸潤著每一個聆聽的生靈。
當“上善若水”的篇章終了,林間彌漫著一種沉靜的悟道氛圍。
他話鋒一轉,開始講述更為實際的根基——一套粗淺卻直指根本的導引氣息法門。
“萬物有靈,靈蘊於氣。”
玄玨的聲音變得更為低沉,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仿佛與大地深處的脈動相合,
“氣分陰陽,流轉不息。靜心凝神,感知身內一點靈明初動,如春芽破土,如朝露初凝。”
他緩緩抬起雙手,掌心虛對,不見光華大作,
卻有一縷極淡的黑白二氣自指尖嫋嫋升起,如煙似霧,相互追逐纏繞,
最終形成一個微小而完美的太極圖案,緩緩旋轉。
圖案雖小,卻蘊含著一種天地初開的混沌氣息,引動周遭稀薄的靈氣如細流般悄然彙聚。
“導此氣,循經絡,如溪流歸海,不疾不徐,綿綿若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