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嶺上,備戰的氣息如繃緊的弓弦。
黑羆令下,百鍛堂爐火日夜不息,叮當打鐵聲震徹山穀,一件件寒光凜冽的兵刃甲胄源源產出;
百藥堂內藥香彌漫,青翼蝠王領著眾妖緊鑼密鼓煉製療傷、回氣的丹藥;
百戰堂操演更加酷烈,金毛獅王怒吼聲與妖兵喊殺聲交織,萬妖戮仙陣煞氣衝霄,引得山中飛鳥絕跡。
巡山哨探更是放出百裡之外,警惕著謝陽山方向的任何風吹草動。
兩儀峰洞府內,玄玨緩緩收功。
金仙後期的氣息圓融內斂,周身道韻流轉,新悟神通與淬煉至寶的靈光隱於皮下。
他睜開眼,目光穿透洞府禁製,望向西方那片氣運如龍蛇起陸、劫緣交織的廣袤大地。
“神通初成,道基穩固,是時候了。”玄玨低語,眼中閃爍著洞悉世情的精芒,“枯守洞府,難覓金仙圓滿之機。
西遊這潭水越渾,機緣便越在其中沉浮。
他深知,再精妙的謀劃,在絕對實力麵前亦是虛妄,而實力,需在爭鬥與機緣中方能突破。
心念既定,玄玨不再遲疑。留下一枚傳音玉符置於靜室案頭,身形一晃,已化作一道幾近於無的黯淡流光,悄無聲息地遁出兩儀峰護山大陣,朝著西牛賀州的腹地疾馳而去。
萬裡雲海之上,玄玨散去遁光,隨意斜躺在一朵祥雲之中,頭枕雙臂,任由罡風拂過衣袍。
下方山河如棋盤,他心中亦在推演:
“烏斯藏國…天蓬師兄處已去過,更有靈吉暗中布下的黃風怪,此時攪入,易引菩薩注目,不妥。”
“流沙河…天庭卷簾大將貶謫之地,乃玉帝暗子,水深難測,暫避。”
“五莊觀…地仙之祖鎮元大仙道場,那等存在,不去招惹便是萬幸,豈敢覬覦?不過…”他眼中精光一閃,“待那猴王推倒人參果樹,貧道手中的三光神水,或可換得一場潑天機緣…”
“寶象國…白骨夫人已占半壁,根基初穩。那碗子山波月洞的黃袍怪奎木狼),壓龍山壓龍洞的金角、銀角,哪個不是背景深厚、實力凶悍?貪多嚼不爛,此地已足。”
“烏雞國…文殊菩薩青獅坐鎮,佛門重地,碰不得。”
念頭如電光石火般流轉,最終定格一處。
“崇道滅佛…車遲國!”玄玨嘴角勾起一絲了然的笑意,“佛失其鹿,道興其國。此等變數之地,正是渾水摸魚、借勢布局的上佳之所!”
祥雲倏然收攏,玄玨身化一道肉眼難辨的疾光,撕裂長空,直射車遲國方向。
車遲國都,繁華熙攘。
玄玨化作一清俊道人,漫步於青石板鋪就的長街。
兩側商鋪林立,幡旗招展,販夫走卒吆喝聲不絕於耳。行人臉上少見菜色,多帶富足安寧之氣,孩童嬉鬨追逐,老人坐於門前閒話,一派祥和景象,與傳聞中連年大旱、餓殍遍野的慘狀判若雲泥。
行至城中一座頗顯氣派的酒樓“醉仙居”,玄玨信步而入,擇一臨窗雅座。
點了幾樣精致小菜,一壺清茶。
待跑堂小二殷勤布好,玄玨隨手拈起一塊碎銀遞過,溫和問道:
“這位小哥,貧道初至貴寶地,觀此地民生安樂,氣象不凡。隻是方才路過市集,見不少僧人模樣的在搬運磚石、疏通溝渠,做那苦力之活,不知是何緣故?貴國之前不是佛門昌盛之地麼?”
那小二見銀錢入手,足有半兩之重,頓時眉開眼笑,忙不迭躬身道:“哎喲,多謝道爺賞!您有所不知啊,這光景,可是三位國師爺爺帶來的!”
他壓低了些聲音,帶著感慨道:“早些年,咱們車遲國那叫一個慘呐!連年乾旱,赤地千裡!河床乾得能跑馬,田裡莊稼焦黃一片,眼瞅著就要顆粒無收,餓死人了!”
他一邊給玄玨斟滿茶,一邊繼續說道:
“那時候,咱們舉國上下可都信佛,國王陛下急得沒法子,請遍了國內有名的高僧大德,在祭壇上又是念經又是做法,嗓子都喊冒煙了,求老天爺開恩下雨。可您猜怎麼著?”
小二一攤手,臉上露出不忿,“屁用沒有!天還是那個毒日頭,地還是冒青煙!”
“這還不算最糟的!”小二湊近了些,聲音帶著一絲後怕,
“那些大寺廟,仗著免賦稅的特權,囤了海量的田地租給咱老百姓種。
風調雨順年景,交了租子勉強糊口。
可遇上這大旱災年,地裡連草都不長,拿什麼交租?
去求廟裡的方丈大師,求他們看在佛祖麵上,免了租子,或者開倉放點糧救命…”
說道此處,小二撇撇嘴,學著那些僧人的腔調,帶著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