涇河水域的岸邊,老漁翁張稍滿載而歸的身影消失在通往長安城的官道儘頭。
岸邊茂密的蘆葦叢中,涇河龍王那雙燃燒著怒火的龍睛死死盯著張稍消失的方向。
他強壓下立刻出手捏死這貪婪漁夫的暴怒,深深吸了氣,周身水汽氤氳翻湧。
光芒流轉間,那身彰顯身份的赭黃龍袍與金冠悄然隱去,化作一身質地考究卻不顯山露水的錦緞員外服,
威嚴的麵容也略微調整,斂去了那份天生的龍威,隻餘下一個氣度沉穩的中年富商模樣。
他倒要親眼看看,這該死的漁夫背後,究竟是何方神聖在指點!
涇河龍王如同一個真正的凡人富商,悄然尾隨張稍進入了繁華的長安城。
他混在熙攘的人流中,看著張稍提著那沉甸甸的魚簍,熟門熟路地穿街過巷,最終停在了一個毫不起眼的卦攤前。
卦攤後,是一位穿著青布道袍的中年道人——正是袁守誠。
“袁先生!袁先生!托您的福,又是大豐收啊!”
張稍臉上堆滿諂媚的笑,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
他將魚簍放在卦桌上,小心翼翼地從最底下提出那尾最為耀眼的金色鯉魚,
“您老真是活神仙!這尾金鯉,一點心意,多謝您指點的寶地!”
袁守誠眼皮微抬,目光在那掙紮的金鯉身上停留了一瞬,
又掠過張稍那寫滿貪婪的臉龐,
最後,他的視線仿佛不經意地掃過人群,在涇河龍王偽裝的富商身上微微一頓,
眼神深處掠過一絲了然,隨即恢複古井無波。
他沒有點破,隻是對張稍微微頷首,算是收下了酬謝。
看到袁守誠這副淡然的模樣,涇河龍王心中的那股怒火再次升騰!
但他強自按捺,裝作成一位好奇的路人,踱步來到卦攤前。
“這位先生,”
涇河龍王故意用一種帶著幾分懷疑和審視的語調開口,目光灼灼地盯著袁守誠,
“在下路經此地,見這位老丈對先生推崇備至,言先生有神機妙算之能?
不知先生這卜算之道,當真如此神奇?可斷萬事萬物?”
他話語中帶著明顯的試探和不信。
袁守誠抬眼看向這位“富商”,神色依舊平靜,
仿佛看透了他皮囊下的真身,卻並不點破,隻淡淡道:
“卜筮之道,不過窺天機一線,豈敢言斷萬事萬物?
信則有,不信則無。閣下若有所疑,不妨一試。”
涇河龍王要的就是這句話!
他心中冷笑,麵上卻露出更深的質疑:
“哦?先生好大的口氣!那在下倒想請教,先生既能算得這老丈何處下鉤魚獲豐盛,不知可能算得……這天時變化?”
他刻意加重了“天時變化”四字,眼中精光閃爍。
“天行有常,自有其律。”
袁守誠語氣平淡無波,
“明日長安城方圓百裡,當有甘霖普降。辰時布雲,巳時發雷,午時下雨,未時雨足。共得雨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點。”
他語速平穩,字字清晰,仿佛在陳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卻精準地報出了時辰和雨水點數!
涇河龍王聞言,心中飛速盤算。
他身為司雨正神,對長安地區未來幾日的晴雨變化早已了然於胸。
天庭敕令明確,明日長安城一帶,確應是晴空萬裡,絕無降雨之令!
“荒謬!”
涇河龍王猛地提高聲音,仿佛聽到天大笑話般的表情,指著袁守誠,
“簡直是一派胡言!你可知曉,明日長安,分明是晴空萬裡,豔陽高照之象!
何來雨水?更遑論什麼三尺三寸零四十八點?你這分明是信口雌黃,欺世盜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