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蕪看著係統,其實,命數,也是係統給她撒下的最大謊言。
謝明朔登基的第六年,春三月。
京城的雨連下了三日,禦街上積水橫流,卻是泛著渾濁的黃色,半點瞧不出清透來。
謝清和帶著麵罩立在簷下,望著空無一人的街巷,指節攥得發白,醫館一直有病人來,卻始終沒病人能安好的走出去。
謝明朔攥著折子,臉色鐵青,三日前太醫院報來的病患數目已是駭人,今晨遞上的折子更添了三倍。
太醫院的藥方換了七八遭,一碗碗苦汁灌下去,可卻無論如何都救不了百姓的性命。
起初隻是京城角落裡幾聲零星的咳嗽,無人當真,不過旬月,咳嗽聲便連成了片,又悶又沉,如今,連高門朱戶裡頭,也隱約聽得見那咳嗽聲了。
醫館早已滿溢,抬出來的人用草席一卷,家裡人卻是連送葬都沒法去。
宮裡傳出的旨意一道緊過一道,字字焦灼,可此事,謝明朔便是再疾言厲色,太醫院燈火徹夜不熄,卻捧不出一個救世的方子。
往日車馬喧闐的商鋪酒樓,如今門板釘得死緊,唯有官府抬著屍身走過的腳步。
有老者縮在窗後低語,說這是“十室五空,闔門皆歿”的劫數。
謝明朔居於深宮,今日,已有臣子上奏,讓陛下離京,去行宮,而京城,除卻醫者和病人之外,不曾得病的,儘數離去。
謝明朔知曉,這是什麼意思,意味著讓他這個皇帝放棄京城,放棄京城的百姓,時疫一旦不再控製,便會無法抑製的蔓延下去,到時候,整個京城,能走出幾個活人,誰也不知曉,或許,會成為一個死城。
謝明朔喝了一杯茶水,閉了閉眼,這不是第一封折子了,也不會是最後一封,他知道,身為大宣的皇帝,他該離去,京城發了時疫,但大宣的百姓,不隻京城這一處,他要為大宣著想。
可身為謝明朔,他不想走,不能走,不該走。
如今京城之中染上時疫的不隻是百姓,太子謝昭,也得了時疫。
這,是大宣的劫難嗎?
他分明已經做了身為一個皇帝該做的所有事,他勵精圖治,愛民如子,他以為,自己可以當一個明君。
但謝明朔沒想到,上天,竟在大宣欣欣向榮之際,給予了他一記重擊。
他做錯了什麼,上天竟要降罪於他。
謝明朔抬手,寫下三個字,罪己詔。
若當真是皇帝不仁,謝明朔,願意寫這個罪己詔。
謝昭已經陷入昏沉之中了,他知曉,得了時疫,太子和普通布衣也無甚區彆,不,應該說生死有命,便是大宣太子,也避無可避。
謝昭,是恐懼的,他本以為自己無畏,可當他真的麵臨死亡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其實還是懼的,他也不過是個凡夫俗子罷了。
昏沉之間,謝昭,久違的放任自己想起神女娘娘。
“走吧,係統,羲和神女當初怎麼出現在這世上,如今,是不是也該怎麼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