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蘊攻略成功的那一日,她成了大宣第一位從一品的護國大將軍,皇帝明旨,史書所載,無人置喙。
她以宋知蘊這個身份入伍的時候,不過雙十年華,若是那個時候能留在京城中將養幾年,或許最後也能當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士族小姐,然後呢?嫁給門當戶對的人家,然後當一個官夫人。
如此,她那一生或許也算得上是旁人眼中的圓滿,但偏偏,她是宋知蘊,她的不甘和驕傲,讓她不願走上那麼一條路。
原本,宋知蘊也以為,那是一條死路,她便走過去了,路的儘頭,也隻是南牆而已,最後,她還是要回頭的,可宋知蘊,她的運道總是同旁人不一樣的。
將星,這二字若是由旁人說起來,落在一個女子頭上,還不知要被人如何奚落,偏偏,說出這句話的,是祂。
神女娘娘輕描淡寫的將“將星”二字贈給她,這天下,便沒有人會以為,她配不上這兩個字,神明所言,從不有假。
宋知蘊背著刀,騎著馬,以宋知蘊這個身份走出京城的時候,恍然發現,原來,那死路已是柳暗花明,神明素指一點,她的天地,自當是不一般的。
雖說亂世的時候,為了活下去,女人也能被當做男人用,但自古以來,戰爭,軍營,總是被判為男人的地盤。
但宋知蘊不一樣,她是不一樣的,沒人在意她是個女子,這一次,他們隻在意,她是不是那個將星。
她當然是,宋知蘊知道,即便不是,也一定要是,神女從不妄言,所以,她要擔得起這兩個字。
這一生,宋知蘊或許穿不了綾羅綢緞,用不了胭脂水粉,終日與刀劍戰爭為伴,但這一生,宋知蘊拿得起刀劍,握得了虎符,指揮著數十萬的軍隊,她一步步的,走上屬於自己的將軍位置。
護國大將軍宋知蘊,鎮守邊疆數十年,外敵聞風喪膽,護佑一方百姓安寧,如今率軍歸來,一如離去的那一日,但現在,她騎著馬,走在最前麵,昂首踏入京城,得太子親至,百姓恭迎。
無人記得,她當初那許多不得已,無人在意,她是個女兒身。
人人皆知,神女所予“將星”於宋知蘊,宋將軍。
宋知蘊,終是,當之無愧。
攻略對象,宋知蘊,攻略成功。
若武有宋知蘊,那文,便是周知瑾。
薑蕪一直都知道,周知瑾的仕途,其實並不需要她去插手其中,因為那是周知瑾,在這個封建的,男尊女卑的時代,哪怕沒有神女降臨,也照樣能靠著自己,一步步走上相位的周知瑾。
薑蕪手中,其實有周知瑾的生平列傳,原本那一條時間線的周知瑾,那個時間線,沒有薑蕪,沒有神女,隻有一個周知瑾,一個撥雲弄雨,慧極必傷的周知瑾。
薑蕪曾囫圇看過那一本書,後世所書的曆史,其中總是有許多假說和猜疑,而這位傳奇一般的女相,因著這身份,字裡行間,便難免帶上了幾分泛濫春意,可偏偏,從未有人將這當做貶低之意。
除卻那之外,周知瑾這一生,大抵是沒多少順心的事了,她這一生,本是無愧於任何人的,但點點筆墨之中,周知瑾,又好像從未如願過。
事實上,在這世上,從前周知瑾那並不算漫長的一生之中,周知瑾,最有愧於自己。
周知瑾所求太多,總想要一個圓滿,可這個人,竟是向來不曾逼迫他人,隻一點點的將自己逼入絕境。
這一次,薑蕪其實也沒改變太多,隻是重新給予了周知瑾一個新的目標,周知瑾這個人,妄圖得到太多,妄圖一個圓滿,若無人引導,她便隻會苛求自己的。
這一次,薑蕪給她另選了一條路,事實上,也算得上是吊著她,讓周知瑾滿足自己的私欲,周知瑾此人,最大的私欲,便是無私,她總是想要無愧於天下,無愧於眾生,卻希冀著有愧於自己。
薑蕪試圖扭轉她這個想法,隻要不要這麼固執,周知瑾這一生,自當富貴無憂,但最後,薑蕪還是放棄了,若當真如此,周知瑾,便不會成為周知瑾了。
而薑蕪,也終究什麼都沒有做,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放任她,放任她去當周知瑾。
畢竟前世的時候,周知瑾就能成為一代傳奇女相,這一世,自然也會做到,隻不過這一次,她走得要更堅定,這一份堅定,能讓她抵擋自己的鬱鬱之情。
薑蕪的確什麼都沒做,她隻是讓周知瑾長出了一副鋼鐵鑄就的脊骨,這一副脊骨,便會撐著周知瑾走過這一生。
周知瑾攻略成功的那一日,不是她成為女相的那一日,那是最尋常的一日,或許在一些書中平平無奇,一筆帶過,或許在一些書中,這一日,濃墨重彩,震耳欲聾。
那一日,是大宣擇選的第一批女官入京述職的日子。
這些姑娘,或許並非位高權重,並非文韜武略,但她們卻終於走上了這條路。
其實那一日,薑蕪也去看了,那些姑娘穿著官服,踏入皇宮,意氣風發,周知瑾就站在那裡,這個時候,她已生了華發,可背脊依舊挺直。
這些姑娘對著周知瑾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