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帶上石德華同行是正確的選擇。隨著我們不斷登高，山路也更陡峭、更隱蔽——大概是古往今來能爬到這個位置的人已經少之又少，所以棧道的狀況比低處更加糟糕。如果沒有石德華的導引，隻怕我們將要耗費更多的心力在找路上。
隻不過儘管如此，這最後的登程也足夠折騰——至少折騰得我精疲力竭。待行到一覽眾山小的境地時，卻也感受到了高處不勝寒的孤寂。
在山路的儘頭，矗一座古舊石門，石門下一中年男子正負手而立，凝視著天邊的雲海，就好像是在等候我們到來一般。“是他嗎？”我小聲地問了一下高明棟，他眯起眼端詳片刻後點頭道：“沒錯，是張大帥。”
我們麵麵相覷，誰都沒有預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張大帥是當年跟隨正海先生上山的同伴中最後一位，也是我們此行的目標之一，隻不過眼下他似胸有成竹般在山路儘頭等候卻讓我們稍感蹊蹺，主要之前伍佩服、宋船房兩位成功讓高家兄弟二人對屠龍者前輩的印象不刻板了，一時間也摸不清張大帥在這搞什麼鬼。
但一直在這僵持顯然也不是事，之前所說的“高處不勝寒”其實就是字麵意思，他喵的這山頂的風是真大，溫度隻怕比山腳低了十幾度，等到太陽落下估計得到零下，真拖到那一會兒搞不好我就失溫滾下山了，以一種極其滑稽的方式在革命勝利前犧牲。
念及至此我戳了戳高昌棟，道：“這道坎怎麼著我們都得麵對，最後一把屠龍劍在他那呢。”高昌棟本身就血氣方剛，被我一鼓動也不多想了，邁開步子帶頭便向張大帥走去。高明棟沒有阻攔，隻是默默跟在了自己弟弟身後。
“你很像一個人…”張大帥看著靠近的高昌棟淡淡說道。“你這…兄長，他是不是在罵我？”高昌棟有些不確定，回頭問了哥哥一句。“你很像他…”張大帥自顧自地繼續說道，“那位…被老子處死的先生。”
“？”高昌棟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幾年前吧…也可能是十幾年前…該死，時間太久遠，老子記不清了，”張大帥回憶起往事，“那位先生和現在的你們一樣，曆儘艱辛，來到了這裡，疲憊卻意氣風發，想要屠龍，嗯，我記得他應該是姓李。”
“當時老子正值壯年，心想這文弱書生豈能屠龍？但能一路到此，想必也有過人之處。正海下山前，什麼都沒有和我說，老子雖有心屠龍，卻苦於無計可施，便想從這位李姓先生那，討些屠龍的說法。”
“卻不曾想，這位先生風骨極硬，他雖有屠龍之法，卻絕不願意告訴老子，還說老子即使屠了龍，也不會給神洲村的百姓帶來安康。當時老子年輕氣盛，一怒之下，吊死了先生。”
“先生的遺物簡單，唯有一物不凡…”說話間，張大帥從腰後拔出了一把劍，高家兄弟二人的眼睛瞬間直了，隻見劍身上書：“命權”。
“老子能感覺到此劍所擁有的力量，但是…老子也意識到那位先生所言非虛，它終不為我所用。”張大帥抖了抖劍，命權劍在他手上死氣沉沉，完全沒有命族、命生在高家兄弟手上時利劍出鞘般的感覺。
就像是已經死去了一般。
“可能屠龍這事，確實是老子不配吧…”張大帥長歎一口氣，“現在咱談筆交易吧。劍，老子會給你們。從你們出現那一刻起我就了然，你們才是真正的屠龍者，它應當歸屬你們。但，我有兩個條件…”
“這些年死在你手下的屠龍者隻怕不少吧？你可能殺的人沒有伍佩服、宋船房他們多，但能爬到這個位置被你殺掉，想必都多少是有能力屠滅龍孽，中興神洲的誌士，從這一點上來看你也同樣罪大惡極，”高昌棟憤然道，“你，還有什麼臉麵談條件？我，絕不會因你持神器就對你卑躬屈膝。命權劍不屬於你，哪怕你不肯交出，我也會消滅你，然後取得它！”
“先聽他所說，也未嘗不可。”高明棟拉了自己弟弟胳膊一把。
“第一，”意識到和高昌棟講不通後，張大帥轉向了高明棟說道，“照顧好老子的小子，現在是他娘的亂世，你們比老子有本事，小子在你們那一定能過得更好！”說話間他將一個顫顫驚驚的孩子從山門後提溜出來遞給了高明棟。
高昌棟張了張嘴，但最後也沒提出反對意見，在他看來父輩再罪孽深重，卻也不應讓孩子來贖罪。“這個沒問題。”高明棟接過孩子的同時和我交換了一下眼神，意思再明確不過，還真他喵的讓之前的我言中了，屠龍小隊要變幼兒園了。
“嗬，你們就沒想過拿小子要挾老子交出劍來？”張大帥略帶戲謔問道。“我們絕不會乾這種事，”高昌棟斬釘截鐵地答道，“我們所做的一切，就是為神洲村的孩子能有更好的明天…你的孩子也應當在其中。”
“很抱歉，我沒必要對你使這種下三爛的計，如果談不攏，靠實力我也能輕鬆把命權劍從你手上奪來，我有這個自信，又何必使陰招呢？”高明棟拍掉孩子臉上的塵土，“你叫什麼名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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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叫李青珍…”小孩結結巴巴答道。
“李？張？”高明棟站起身冷笑道，“張大帥，你詐我們，這不是你的孩子。”
“總得試探下幾位的人品，可彆像老子一樣是個小人…”張大帥聳了聳肩，“出來吧，這才是老子家的小子，張小帥。”
另一個少年默默從石門後走出，他已不是孩子，年齡上與高家兄弟相仿。他一臉沒精打采，就像剛吸過大煙一般，走到高明棟身邊抱膝坐下，呆滯地看向天空。
“希望你們，能照顧好他，”張大帥正色道，“他不像老子這般有本事，但也不像老子一般壞。”
“那…這個孩子，又是怎麼個來頭？”高昌棟把被高明棟晾在一邊的李青珍拉到身邊。“擄來的，已經沒用了，隨便處理掉吧。”張大帥漫不經心道。
“你！”高昌棟剛要發作，卻被自己哥哥打斷。“說你的第二個條件吧。”高明棟拍了拍張小帥的肩膀道。
“第二個條件，不要屠龍。”張大帥所言，讓兄弟二人再次愣住，就好像從正海先生嘴中聽聞時一般。
“老子知道你們很難接受這一點，老子也一樣，”張大帥輕蔑地笑道，“在被正海拋下後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大概也明白了他所想。雖然可能並不透徹，但屠龍，絕非解法。”
“不是龍需要神洲村，而是神洲村需要龍。”
“你隻是…自己未被屠龍劍認可，沒有屠龍的能力，才巴不得所有人和你一樣，”高昌棟捏緊拳頭，“不屠龍，神洲村永遠得不到解放！”
“屠了龍，神洲村真的會變得更好嗎？你們可知道，我這些年守在山巔之上，為了什麼？我早已不是為了屠龍而候，我是在防禦，那蠢蠢欲動的敵人。”
“敵從何來？”高明棟正色問道。
“這個世界很大，龍也不止一…”張大帥話說一半神色突變，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隻見從東邊雲海上一團火焰襲擊而來。“躲！”我大聲喊道，但卻為時已晚，火焰的速度快到驚人，已至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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