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崖穀內,時間仿佛被那汙穢源核的每一次搏動拉長、扭曲。銀藍光壁雖因墨玄引動的地脈核心律動而暫時穩固,將侵蝕的汙血觸須焚毀驅散,但其上蛛網般的裂痕依舊觸目驚心,光芒在穩定與閃爍間艱難維持,發出持續低沉的嗡鳴,如同一個重傷巨人的沉重喘息。
光壁之外,那由巨豬殘骸孕育出的恐怖造物已徹底成型。它不再是一具屍體,而是一灘不斷膨脹、直徑超過五丈的粘稠汙穢沼澤。中心那顆布滿蠕動血管和利齒的源核之口瘋狂開合,噴吐著濃鬱的、令人窒息的腐朽與饑餓意念。沼澤表麵咕嘟咕嘟地冒著粘稠的氣泡,每一個氣泡破裂,都有一股灰綠色的穢氣升騰,融入空氣中,使得屏障外的空間光線扭曲,視野模糊。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汙黑粘稠的泥沼開始劇烈翻騰,一隻隻形態扭曲、大小不一的怪物,如同被嘔吐般從中掙紮爬出!它們有的保持著些許巨豬的特征,獠牙外翻,渾身膿包;有的則像是多種毒蟲猛獸的屍塊胡亂拚接而成,骨刺突出,流淌著黑液;更多的是難以名狀的、由純粹汙穢和怨念凝聚而成的蠕動黑影,隻有中心一點嗜血的幽光標識著它們的“頭顱”。這些新生的汙染獸潮發出嘶啞混亂的嚎叫,貪婪地汲取著源核散發的穢氣,數量在短短十幾個呼吸內就累積了上百頭,並且還在源源不斷地增加!它們用爪牙、用身體、甚至用腐蝕性的吐息,瘋狂地衝擊、抓撓著搖搖欲墜的銀藍光壁,每一次撞擊都讓光壁劇烈蕩漾,裂痕似乎又蔓延了一絲。
屏障內,戰士們剛剛升起的希望瞬間被更大的恐懼壓垮。他們緊握著武器,指節發白,麵對光壁外那越聚越多、扭曲瘋狂的怪物浪潮,呼吸都變得困難。傷員的**被死死壓在喉嚨裡,隻剩下絕望的抽氣聲。
“頂住!加固屏障!”石臼聲嘶力竭地大吼,試圖穩定軍心。他和還能動彈的戰士們再次將手抵在光壁內側,竭儘全力輸送著微薄的氣血和意誌。但他們的力量與整個地脈網絡相比,如同涓涓細流彙入怒海,對屏障的穩固效果微乎其微,更多的是象征意義。
墨玄的狀況糟糕到了極點。強行引動地脈核心律動,對他這具本就瀕臨崩潰的貓軀造成了毀滅性的負擔。他趴在焦木上,幾乎無法動彈,每一次細微的呼吸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劇痛。內臟仿佛移了位,經脈寸寸欲裂,琥珀色的貓瞳光芒黯淡,視野邊緣不斷發黑。他能清晰地“聽”到腳下大地深處,那銀藍網絡正承受著內外雙重壓力——外部是源核無休止的汙染衝擊和獸潮的瘋狂消耗,內部則是他自己強行接入引發的能量紊亂反噬。網絡本身傳遞來痛苦和疲憊的情緒,仿佛隨時都會因過載而徹底斷裂。
“不行…這樣下去…撐不過半刻鐘…”墨玄的意識在痛苦的浪潮中艱難保持著清醒,超負荷的數據處理核心仍在冰冷地報時,推算著屏障徹底崩潰的倒計時。他甚至無法分出精力去壓製體內肆虐的紊亂能量。
山崗密林陰影中。
鬥篷人兜帽下的猩紅光芒微微閃爍,倒映著穀地中那雖然布滿裂痕卻依舊頑強存在的銀藍光壁,以及光壁外越聚越多的汙染獸潮。對於骨針一擊未能竟功,他似乎並無太多惱怒,反而對墨玄能引動地脈核心律動流露出更濃厚的、近乎解剖般的探究欲。
“律動…共鳴…非蠻力…巧技…”他枯澀的聲音低語,像是在分析一個有趣的標本,“貓…異數…”
他的目光掃過那不斷孵化汙染獸群的汙穢源核,微微搖頭,似乎對其效率和產物的混亂程度並不完全滿意。“催化…粗糙…浪費…”
最後,他的視線落在了臂膀上纏繞的那條名為“地虺”的怪蛇身上。怪蛇碎裂的複眼冰冷無情,倒映著下方苦苦支撐的光壁,細長的蛇信微微吞吐,散發出一種陰冷蝕骨的渴望。
“地脈…屏障…堅韌…需蝕其根…”鬥篷人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地虺冰冷光滑的鱗片,“去吧…以汙泉…蝕靈之光…”
那地虺仿佛聽懂了指令,細長的身軀驟然繃緊,碎裂的複眼猛地亮起幽暗的深紅光芒。它張開嘴,露出內部並非血肉,而是旋轉的、濃縮到極致的黑暗汙穢能量!一股遠比下方源核更加凝練、更加陰毒、專門針對地脈能量結構的侵蝕性能量開始凝聚。
鬥篷人另一隻手掐了一個詭異法訣,周身彌漫的晦暗氣息如同活物般注入地虺體內。地虺身軀表麵那些扭曲的暗色紋路驟然亮起,它細長的身體仿佛變成了一根活的、充滿毀滅能量的導管。
“咻——嗡!”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隻有一聲輕微卻尖銳到刺破靈魂的嘶鳴!一道僅有手臂粗細、凝練無比的暗沉汙光,如同地獄深處刺出的毒矛,從地虺口中噴射而出!這汙光顏色深沉得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所過之處,空間都泛起漣漪,草木瞬間枯萎碳化,連空氣都被染上了一層死寂的灰敗!
它的目標並非屏障本身,而是屏障正下方,墨玄之前感應到的、那處與地脈網絡連接最緊密、也是此刻因能量過載和外部衝擊而最不穩定的——大地節點!
這一擊,陰毒至極!它要繞過屏障的正麵防禦,直接汙染、瓦解屏障的能量根源!
“!!”墨玄的危機預感瘋狂尖嘯,但身體根本無法做出任何反應!他甚至無法出聲警告!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道蝕骨汙光以一種超越他目前計算速度的軌跡,精準地射向屏障根基之處!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以我之血…喚萬靈之根!”
一個蒼老、嘶啞,卻帶著前所未有決絕與虔誠的聲音響起!是神農!
他一直沉默地守在雷種稻旁,觀察著一切,眉頭緊鎖,眼中充滿了憂慮、痛心,以及一種深沉的、仿佛在與腳下大地和周圍草木溝通的專注。就在地虺噴吐蝕骨汙光的瞬間,他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隻見他猛地咬破自己的指尖,蘊含著濃鬱生機與草木精華的殷紅血液瞬間湧出。他沒有絲毫猶豫,以血為墨,以指為筆,飛快地在身前焦黑的土地上劃出一個古老而玄奧的圖案——那並非文字,更像是一種與天地萬物溝通的原始契文,充滿了生命與自然的韻律!
同時,他開口吟唱,聲音不再虛弱,而是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人心的力量,旋律古樸蒼涼,每一個音節都仿佛敲擊在靈魂和大地的心臟之上:
“鞭策百草兮,辨其性靈!”“甘苦自明兮,惠澤蒼生!”“地母厚德兮,載物無聲!”“草木有靈兮,助我守衡!”
這正是他畢生心血所係——《鞭百草》之真意!並非戰鬥之歌,而是溝通萬物、明辨藥性、祈求自然回響的祈願與誓言!此刻,他以自身精血為引,以畢生功德和生命本源為祭,將這溝通之力催穀到極致,並非為了辨彆,而是為了——呼喚!祈求腳下大地、周圍山野間一切尚未被徹底汙染草木植被的靈性,祈求它們深紮於地脈的根係,助他一臂之力,穩固地脈,抵禦那針對根源的侵蝕!
嗡!
神農的精血滲入土地,那血繪的契文猛地亮起溫潤的翠綠色光芒!伴隨著他的吟唱,一股龐大卻溫和的意誌似乎被喚醒、被凝聚!並非強橫的力量注入,而是一種“加固”、“撫慰”、“疏通”的意念,沿著地脈網絡的細微通道迅速擴散!
霎時間,奇異的景象發生了!
屏障內外,所有尚未完全枯萎的草木——哪怕是焦土中殘存的草根、岩縫裡頑強的苔蘚、甚至遠處未被汙染林木的根係——都微微泛起了一層微不可查的翠綠光暈。它們無法移動,無法攻擊,但它們深紮大地的根須,卻在此刻遵循著那古老的呼喚,本能地釋放出微弱的生機,並與地脈網絡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共鳴,仿佛億萬細微的錨點,瞬間穩定了因過載和衝擊而劇烈震蕩的地脈能量流!
也就在這一刻,地虺那一道陰毒無比的蝕骨汙光,狠狠撞上了屏障正下方的大地!
預想中地脈節點被瞬間汙染瓦解的景象並未出現。那汙光撞上了一層突然變得極具“韌性”和“活性”的大地意誌!仿佛一拳打在了浸透水的千層皮革上,汙光的侵蝕之力被那驟然凝聚的、遍布山川的微弱生機層層抵消、分散、引導入更廣闊的地下脈絡中稀釋!雖然翠綠的光暈迅速暗淡,被汙穢侵蝕的滋滋聲令人牙酸,大地仍被腐蝕出一片不斷擴大的漆黑斑痕,節點遭受重創,但——沒有被瞬間擊穿!屏障根基,勉強保住了!
“噗!”神農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臉色瞬間變得金紙一般,整個人搖搖欲墜,氣息如同風中殘燭。他以燃燒生命和功德為代價的呼喚,硬生生擋住了這絕殺的一擊!
“老爺子!”“神農大人!”
戰士們驚呼,目眥欲裂。
墨玄貓瞳驟縮,數據流瘋狂刷過:【犧牲行為!生命能量急劇衰減!地脈網絡穩定性臨時提升17.3%!屏障崩潰倒計時延長!危險未解除!源核孵化速度加快!外部威脅(鬥篷人)存在二次攻擊可能!地虺能量波動再次提升!】冰冷的計算掩蓋不住意識深處一絲悸動。
山崗上,鬥篷人輕撫地虺的動作微微一頓。“草木之靈…共鳴?人皇血祭?”他那乾澀的聲音裡,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清晰的、並非針對墨玄的…凝重與厭惡。“…礙事。”
地虺碎裂的複眼死死鎖定了下方的神農,口中的黑暗能量再次開始凝聚,這一次,更加冰冷,更加充滿毀滅性。
屏障之內,危機暫緩一瞬,卻已步入更絕望的深淵。神農瀕死,墨玄瀕崩,戰士力竭,屏障裂痕依舊,外部獸潮洶湧,源核威脅未除,而隱藏的敵人,已亮出更鋒利的獠牙。
【下集預告:虺毒噬心·薪火微芒】地虺蝕骨汙光再臨,目標直指力竭神農!墨玄崩毀軀體內最後潛能被迫激發?汙穢獸潮突破屏障裂口,短兵相接!希望之火,能否於至暗時刻重新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