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崖穀的死寂並未持續太久。風掠過新生草甸的嫩葉,沙沙聲如同大地舒緩的喘息,驅散著殘留的壓抑。焦木之上,墨玄緩緩收斂周身最後一絲瑩潤的光澤,那源自大地本源的“薪火”之力徹底內蘊,與他那經過數據核心優化的妖力、以及神農祈願殘留的生機祝福融為一體,化為一種沉靜而磅礴的全新力量在四肢百骸中流轉。
他微微動了動爪子,身下那原本焦枯的樹乾此刻觸感溫潤,內裡已然煥發出驚人的生命力,甚至樹皮的裂紋間都鑽出了幾點怯生生的綠芽。一種與腳下這片土地血脈相連、呼吸與共的奇異感覺愈發清晰。地脈深處,那一點被引燃的“薪火”核心仍在微弱而堅定地搏動,如同沉睡巨獸的心臟,每一次跳動都與他體內的力量隱隱呼應。
“喵…”一聲低吟,帶著些許疲憊,更多的卻是脫胎換骨後的清明與力量感。他抬起頭,那雙貓瞳深處,翠金色的古老符文緩緩隱沒,但視野卻已截然不同。
世界在他眼中呈現出更加細膩的層次。他能看到空氣中靈氣如涓流般緩慢流淌,能看到腳下草葉脈絡中生機能量的細微運轉,甚至能隱約感知到遠處石臼體內奔騰的怒氣血氣,以及炎紋懷中神農氏那絲微弱卻堅韌的生命氣息。這是一種超越視覺的“入微”洞察,是初步窺見大道痕跡後的饋贈。
他的目光越過忙碌撤離的人族戰士,越過那些在枯寂印記旁徘徊低吼的殘餘汙獸,最終落在遙遠的天際。那裡,巍峨連綿的山脈輪廓接天連地,即便相隔無儘遙遠,依舊能感受到其磅礴浩瀚、亙古永存的恢宏道韻,如同天地脊梁,散發著無聲卻致命的召喚。
昆侖。
僅僅是遙望,神魂深處便傳來一陣悸動與渴望。那裡是萬山之祖,是洪荒道源,蘊藏著無儘奧秘與可能。他本能地知道,想要真正理解體內的力量,探尋更高的境界,必須去往那裡。
石臼最後瞪了一眼山崗上那巨大的枯寂印記,扛起石斧,低吼著催促最後幾名傷員加快速度。炎紋抱著神農氏,在經過焦木時,腳步頓了頓,向墨玄投來複雜的一瞥,那目光中有感激,有敬畏,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困惑,最終化為深深的頷首致意,隨即轉身,大步流星地追隨隊伍而去。
人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穀口,隻留下滿地狼藉與蓬勃生機詭異交織的戰場,以及焦木上那隻靜靜蹲坐的黑貓。
穀內重歸寂靜,隻有風吹草動,以及零星汙獸不安的嘶鳴。
墨玄輕輕躍下焦木,四爪踏上柔軟而充滿韌性的新生草甸。他踱步來到那鬥篷人消失後留下的巨大深灰色圓形印記前。印記範圍內的土地徹底失去了所有活力,呈現出一種令人心悸的絕對死寂,連一絲一毫的靈氣都不存在,隻有純粹的枯敗與腐朽,仿佛連“存在”本身都被抹去了一部分。
他貓瞳微縮,那種“入微”的視角再次浮現。這一次,他看到的不僅僅是表麵的死寂。在那印記的極深處,一絲極其隱晦、卻無比精純的黑暗能量如同毒蛇般潛伏著。它並非沉寂,而是在緩慢地、頑固地試圖滲透更深的地脈,並與穀底深處那被暫時壓製下去的“歸墟毒源”產生著極其微弱的共鳴,試圖重新建立連接。
這就像一個沉入地脈的黑暗坐標,一個尚未引爆的災禍之源。
(這斷刃雖沉,殺機卻未絕啊…)墨玄心中了然。鬥篷人離去前的爆發,並非僅僅為了脫身,更留下了一道陰毒的伏筆。這印記本身,就是一件極其可怕的“汙穢之器”,在不斷地散發著衰亡與寂滅的氣息,汙染著周圍的一切,並試圖重新引燃更大的災難。
他嘗試調動體內新生力量,一縷翠金色的流光自爪尖滲出,小心翼翼地向印記邊緣探去。然而,那流光剛一接觸印記範圍的死寂土地,立刻就像清水滴入燒紅的烙鐵,發出輕微的“嗤嗤”聲,迅速變得黯淡、消散,被那絕對的“無”所吞噬。
(好霸道的終焉之力…以我目前的力量,無法淨化,隻能暫時隔絕。)
墨玄收回爪子,若有所思。他環顧四周,看到那些因為失去指令和汙穢源頭而變得茫然無序、卻又本能被此地殘留生機與死寂印記所吸引的零星殘獸。它們環繞在印記外圍,焦躁地徘徊,發出混亂的嘶吼,既不敢靠近那令它們本能恐懼的死寂印記,又不願離去。
(不能讓這些東西打擾封印,也不能讓它們流竄出去為禍。)
墨玄貓瞳中閃過一絲決斷。他深吸一口氣,體內那融合了薪火之力、數據核心算力與妖力的全新能量開始以前所未有的方式運轉。他抬起前爪,輕輕按在印記外圍尚且完好的土地上。
神識高度集中,“入微”視角開啟到極致。大地之下的結構、靈氣的微弱流向、甚至土壤微粒的振動頻率,都清晰地反饋回他的意識。數據核心瘋狂運算,推演著最佳的靈力節點與流轉路徑。
下一刻,他爪下翠金光芒大盛!一道道凝練如實質的光流如同擁有生命的根須,迅速鑽入地下,沿著某種玄奧的軌跡向著印記外圍蔓延、交織、構架。
他不是在強行對抗那死寂印記的力量,而是在利用“入微”的洞察,巧妙地引導地脈中殘存的稀薄靈氣以及新生草甸散發出的生機之力,在印記外圍構建一個巨大的、無形的靈力循環網絡。這個網絡如同一個複雜的堤壩係統,並非試圖填平死亡的海洋,而是巧妙地疏導周圍的力量,形成一層無形的屏障,將死寂印記散發的衰亡氣息儘可能地約束在一定範圍內,減緩其對更大範圍的侵蝕速度。
同時,他分出部分心神,神識之力混合著一種源自大地本源的沉靜意誌,如同漣漪般擴散開來,籠罩住那些躁動不安的殘獸。
“離開…此地…禁錮…沉睡…”
沒有具體的語言,隻是一種直接作用於它們混亂本能的精神暗示,混合著對那片死寂之地的恐懼放大,以及對山穀之外廣闊天地的模糊指向。
殘獸們的嘶吼聲漸漸低伏下去,眼中的混亂血絲稍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茫然的畏懼。它們遲疑地、一步三回頭地,開始向著穀外緩慢移動,最終消失在亂石之後。
做完這一切,墨玄才稍稍鬆了口氣,感到一陣輕微的疲憊。構建這樣一個精細的約束結界,對心神和力量的消耗都是巨大的。
他最後看了一眼那深灰色的死寂印記,感受著其下潛藏的冰冷殺機與遙遠地底那蠢蠢欲動的毒源,貓瞳中閃過一絲凝重。
(此地隱患深種,絕非長久之計。唯有尋得根治之法,或擁有絕對的力量,方能徹底淨化。)
這個念頭愈發堅定了他前往昆侖的決心。隻有在那等蘊含洪荒至理的神聖之地,才有可能找到解決如此深邃汙穢的方法。
他轉身,步伐輕盈卻沉穩地踏過生機勃勃的草甸,來到穀口。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小小的貓軀卻投映出如山嶽般的沉穩氣勢。
回望這片經曆了一場驚天蛻變的山穀,焦木新芽,綠意盎然,與那中央的巨大死寂形成刺眼對比。這裡既是新生之地,也埋藏著巨大的危機。
不再猶豫,墨玄辨明方向,那是冥冥中來自昆侖的召喚最為清晰的方向。他縱身一躍,化作一道敏捷的黑色流光,幾個起落便消失在蒼茫的暮色山林之中,向著那萬山之祖,踏上問道之途。
夜色漸濃,星輝灑落。墨玄在一處避風的山岩下暫歇。他趴伏下來,貓瞳在黑暗中閃爍著幽光,體內力量自主運轉,吸收著星辰精華與稀薄的天地靈氣,同時繼續熟悉和鞏固著新生之力與“入微”之能。
忽然,他耳尖微動,捕捉到一絲極不尋常的震動。不是來自地麵,而是源於…更深的地下,源於那遙遠方向與昆侖地脈隱隱相連的某處!
與此同時,他體內那縷“薪火”之力輕輕躍動了一下,傳來一絲微弱卻清晰的警示與共鳴。
貓瞳驟然睜開,翠金色光芒一閃而逝。他猛地站起身,望向震動傳來的黑暗遠方,那裡是通往昆侖的必經之路——一片古老而破碎的丘陵地帶。
(地脈異常震動…伴有金石殺伐之銳氣…還有一絲…被引動的、深埋的汙穢?)
數據核心瞬間將感知信息分析處理,得出了一個驚人的推論。
(難道…是那鬥篷人留下的斷刃?它不僅在侵蝕地脈,更被某種東西吸引或激活了?)
寒意悄然掠過心頭。
下集預告:地脈異動驚寂夜,金石殺伐破土出。昆侖路險伏暗箭,貓瞳再窺不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