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裹著鬆煙味,還沾了點白芷藥草的苦香,吹在淩霜胳膊上,卻壓不住那股往骨頭裡鑽的疼。
他的鋼劍插在地上,手按在劍柄上,指節攥得發白——不是怕疼,是怕彆人看出來他疼。胳膊上的黑痕被碎晶的金光裹著,像條掙紮的小蛇,每縮一下,他的牙就咬得更緊些,喉結滾了滾,沒哼出聲。
“娘的…這破黑氣,咋跟粘人的虱子似的。”他憋了半天,就擠出這麼句,眼睛瞟向白芷,見小姑娘正慌慌張張調整碎晶的位置,指尖沾著的藥草汁蹭在他的獸皮甲上,留下道淡綠的印子。
白芷沒接話,隻“嗯”了聲,手指又開始撚衣襟。這次她撚得太急,把衣襟上繡的半朵藥花撚得變了形,碎晶的光也跟著晃了晃,淩霜胳膊上的黑痕立刻趁機往外冒了點。
“彆動。”墨玄的聲音從前麵傳來,冷得像剛從冰裡撈出來。他沒回頭,銀爪懸在銅片上方,淡綠光裹著銅片,星引紋的光點比剛才暗了些,像快燒儘的火星。
阿菟攥著符紙,湊到白芷旁邊,小聲說:“俺幫你扶著碎晶?”她的符紙還帶著點餘溫,碰著白芷的手時,小姑娘明顯抖了下,碎晶的光終於穩了。
“謝…謝謝阿菟。”白芷的聲音比蚊子還小,眼睛盯著淩霜胳膊上的黑痕,睫毛顫個不停,“俺…俺再加點清毒草的汁,應該…應該能快點。”
老巫祝站在草屋門口,手裡還攥著那束艾草,看著他們的背影,眼白上的皺紋皺得更密了。風把他的聲音吹得斷斷續續:“你們…路上當心,部落裡的人…我會看著,但天魔的眼線…怕是不止剛才那隻蟲。”
墨玄終於回頭,銀爪指了指老巫祝的手——那根沾了蝕魂氣的指腹,雖然被淡綠光逼過,還是留了點黑印。“你的傷。”他隻說兩個字,語氣沒起伏,卻讓老巫祝愣了下。
“老骨頭了,沒事。”老巫祝笑了笑,把艾草往墨玄手裡塞,“這草能蓋點氣息,銅片上的追蹤符…沒那麼容易除根,你們…到了醫仙閣,先看看那口井。”
墨玄接過艾草,沒再說話,轉身往醫仙閣的方向走。銅片在他掌心輕輕震了下,星引紋的光點突然往老巫祝的草屋飄了飄,又猛地收回來,像被什麼東西拽了一下。
淩霜終於能直起胳膊,黑痕縮成了個小點,還在隱隱發燙。他拎起鋼劍,劍穗上的冰碴子早化光了,隻剩下點潮氣。“娘的,走!俺倒要看看,那些龜孫子敢不敢跟到醫仙閣!”
阿菟跟在後麵,路過曬穀場時,又回頭看了眼老巫祝的草屋。草屋的煙囪還在飄鬆煙,隻是煙柱歪得厲害,像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擰了下,往他們的方向指了指。幾隻麻雀落在穀堆上,翅膀撲棱時,她看清了——那些黑灰比剛才多了不少,沾在羽毛上,像撒了把煤末子。
“墨玄大人,你看!”阿菟指著麻雀,聲音有點急。
墨玄停下腳步,銀爪一抬,一道淡綠光掃過麻雀。麻雀們驚得撲棱著翅膀飛起來,黑灰落在穀粒上,瞬間融成了tiny的黑珠,還在慢慢蠕動。“蝕魂氣的餘燼。”他的聲音冷了幾分,“它們在往銅片的方向湊。”
白芷攥著布包裡的靈草,突然“呀”了一聲。布包裡的靈草本來綠油油的,這會兒居然有點發蔫,葉子邊緣還卷了起來。“銅片…銅片又在吸靈氣!”她把布包打開,露出裡麵的靈草,最上麵那根魚腥草,莖稈都有點發黃了。
墨玄把銅片舉起來,對著陽光看。星引紋的光點在陽光下更亮了,綠鏽裡的黑氣卻比剛才濃了點,像一層薄紗裹在銅片上。“它們想讓銅片吸夠靈氣,引動星圖。”他的銀爪在銅片上劃了道符,淡綠光把銅片裹得更緊,“到了醫仙閣,先找泉水。”
路上的樹越來越密,風穿過樹葉的聲音,像有人在暗處磨牙。淩霜走在最後麵,時不時回頭看,鋼劍握得更緊了。“娘的,總覺得背後有人跟著,跟上次在曬穀場似的,回頭又啥都沒有。”
“不是啥都沒有。”墨玄突然停住,銀爪指向右邊的灌木叢。灌木叢裡的葉子動了動,沒什麼異常,但仔細看,最上麵那片葉子的葉脈,居然是黑色的,像被墨染過。
阿菟的符紙瞬間亮了,金光往灌木叢飄去。剛碰到那片黑葉脈,葉子突然“啪”地碎了,流出黑色的汁,滴在地上,燒出個小坑。“是眼線!”她喊了一聲,符紙的光更亮了,掃過周圍的灌木叢,又碎了三片黑葉子。
“彆追。”墨玄拉住阿菟,銀爪捏起一點黑汁,放在鼻尖聞了聞,“蝕魂氣做的假葉,追過去就是陷阱。”他把艾草揉碎,撒在周圍,艾草的煙裹著淡綠光,飄向灌木叢,那些沒碎的黑葉子瞬間蔫了下去。
白芷抱著布包,往墨玄身邊靠了靠,聲音發顫:“俺…俺剛才好像聽見樹葉裡有聲音,像…像蟲子爬。”她的手指又開始撚衣襟,這次把衣襟撚出了個小窟窿,“跟上次在老巫祝草屋屋頂的眼線蟲一樣。”
墨玄沒說話,繼續往前走。銅片在他掌心震得更厲害了,星引紋的光點在地上投出星圖,比剛才完整了些,北鬥七星的缺口處,正好對著前麵的山口——醫仙閣就在山口後麵。
風突然變了方向,裹著的藥香更濃了,卻摻了絲若有若無的腥氣,像血泡破在舌尖。淩霜抽了抽鼻子,罵道:“娘的,這味不對!醫仙閣的藥香哪會這麼衝,還帶著股子血腥味!”
墨玄加快腳步,銀爪按在銅片上,星引紋的光點突然暗了下,綠鏽裡的黑氣猛地往外冒了點,又被淡綠光壓了回去。“有人動了泉水。”他的聲音裡終於帶了點波瀾,“蝕魂氣混在藥香裡,想汙染泉水。”
阿菟的符紙開始發燙,她攥得更緊了,指節都有點發白:“那…那老巫祝說,泉水被汙染了,黑骨崖的靈氣都會變成蝕魂氣,咋辦啊?”
“涼拌!”淩霜把鋼劍扛在肩上,腳步也快了,“娘的,俺們先衝進去,把那些龜孫子砍了,再救泉水!總不能看著他們毀了泉水!”
白芷沒說話,隻是把布包裡的清毒草都掏了出來,攥在手裡。碎晶的光在她掌心亮著,比剛才更亮了些,像顆小太陽。她的衣襟已經被藥草汁染得亂七八糟,卻沒心思管,眼睛盯著山口,睫毛上沾了點細汗。
快到山口時,墨玄突然停下,銅片從他掌心飄了起來,星引紋的光點在半空中連成線,組成了一幅完整的星圖——北鬥七星的缺口處,正好對著醫仙閣的井口,井口上方,有一團黑氣在慢慢盤旋,像朵烏雲。
“小心。”墨玄的銀爪彈出,淡綠光裹住所有人,“裡麵有埋伏,不止一個天魔。”
淩霜的鋼劍“嗡”地響了聲,劍穗飄了起來:“娘的,來了正好!俺正想找他們算賬!”
阿菟的符紙亮得刺眼,她往前邁了一步,卻被墨玄拉住。“等會兒。”墨玄的目光落在銅片上,星圖的光點裡,突然多了個小小的“宮”字,和醫仙閣門上的字一模一樣,“銅片在引我們去井口,那裡…有天宮殘鑰的碎片。”
白芷的碎晶突然往井口的方向飄了飄,又猛地收回來,她的手跟著抖了下:“俺…俺能感覺到,井裡有靈氣,很…很純,但被黑氣裹著,像…像糖裡裹了毒。”
風更急了,藥香裡的腥氣越來越濃,山口後麵傳來隱約的腳步聲,很輕,卻很密,像一群螞蟻在爬。墨玄把銅片握在手裡,銀爪的光更亮了:“走,去井口。”
他率先往山口走,淩霜跟在後麵,鋼劍握得死緊,眼睛盯著山口的陰影,嘴裡罵罵咧咧:“娘的,有本事出來打,躲在暗處算啥本事!”
阿菟攥著符紙,跟在白芷旁邊,小聲說:“彆怕,俺的符紙能擋黑氣。”
白芷點了點頭,手指卻還是沒離開衣襟,碎晶的光在她掌心忽明忽暗,像她的心跳。
山口後麵,醫仙閣的屋頂已經能看見了,青瓦上沾了點黑灰,門口的藥草架倒在地上,藥草散了一地,都發了蔫。井口的方向,黑氣越來越濃,像要把整個醫仙閣都吞了。
墨玄的腳步突然停住,銀爪指向井口旁邊的柱子——柱子上,貼著一張黃符,符紙已經被黑氣染了一半,上麵的字模糊不清,卻能看清最後一個字:“殺”。
“他們在等我們。”墨玄的聲音冷得像冰,“等我們去拿殘鑰,再動手。”
淩霜的鋼劍劈向旁邊的樹,樹乾“哢嚓”斷了,黑氣從斷口處冒了出來:“娘的!俺不管他們等啥,今天非得把他們砍了不可!”
就在這時,井口突然傳來“咕咚”一聲,像有什麼東西掉進了井裡。黑氣猛地炸開,往他們的方向撲來。
下集預告:醫仙閣井藏密鑰,天魔圍殺陷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