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還在下。
比剛才更密了。
墨玄走在前麵,黑毛上的雪沒化,像披了層碎鐵。他的腳步很輕,輕得像雪落在冰上,沒聲音。但山君知道,這隻貓的爪尖,已經繃得比他的虎頭刀還緊。
“要不俺先帶幾個弟兄探探路?”山君的聲音壓得低,粗嗓子裡裹著雪粒,“墨園那瘴氣,邪性得很。”
墨玄沒回頭,隻抬了抬下巴。貓瞳在雪夜裡亮得發寒,像兩簇凍住的火:“不用。你的人,守好山道,彆讓不相乾的東西進來。”
“不相乾的東西?”山君嗤了聲,手又按在刀柄上,虎頭刀的紅綢子在風裡打顫,“俺看是來者不善!石娃那小子說的西方鈴鐺,俺越想越不對勁——前年在西昆侖見著的苦行者,搖的就是那玩意兒,笑起來比哭還滲人。”
墨玄的尾巴頓了頓。
他想起石娃遞給他的黑色羽毛。燒不著,帶臭味,像爛肉。那是天魔的氣息,但淡得奇怪,像是被什麼東西摻了假。
還有紅泥。
南山穀沒有紅泥。隻有流沙河畔的紅泥,沾了就洗不掉,還帶著點河底淤泥的腥氣。剛才在木屋裡,他悄悄撚過石娃指尖的灰——那灰裡,就摻了點暗紅的渣。
“走。”墨玄突然加快了腳步。
雪地裡的腳步聲變了。不再是兩個人的咯吱響,多了點細碎的“沙沙”聲。山君眯眼一看,是幾隻雪雀,撲棱著翅膀從鬆枝上飛起來,翅膀上的雪掉在他脖子裡,冷得他一縮。
“不對勁。”山君突然停住,“這地方的雀兒,平時夜裡不出來。”
墨玄也停了。他低頭,用爪尖撥了撥腳邊的雪。雪下麵,露出一小塊黑色的東西——不是石頭,是片布。粗麻布,邊緣被燒過,還帶著點沒散的焦味。
“是墨園裡老猿織的布。”墨玄的聲音更冷了,“他織的布,邊兒上都有三道線。”
山君蹲下來,用手指捏起那片布。布硬得像紙板,上麵沾的雪化了,露出一點暗紅。他放在鼻尖聞了聞,眉頭皺得更緊:“是血。還沒乾透。”
風突然變了向。
鬆脂的苦味裡,混進了另一種味道。很淡,像香火,又像鐵鏽。墨玄抬頭,往墨園的方向看——那邊的瘴氣,已經濃得像黑霧,把整個山穀都裹住了,連星光都透不進去。
“你聞。”墨玄的尾巴掃過山君的手背,“那瘴氣裡,有聖火符的味道。”
山君吸了吸鼻子,臉色沉下來:“俺知道那玩意兒!去年有個西方來的和尚,在部落外燒過,說是能‘淨化’妖邪,結果把俺們曬的獸皮都燒了!這東西,燒起來沒煙,卻能把靈氣燒得乾乾淨淨!”
墨玄沒說話。他往前走了兩步,雪地上留下五個淺淺的爪印。爪尖的靈氣不經意泄出來,在雪上燒出五個小黑點。突然,他的動作停了——
雪地裡,有個腳印。
不是人的,也不是獸的。
像鳥爪,但比鳥爪大,有三個趾,趾尖帶著暗紅的泥。印在雪上,邊緣還沾著點黑色的絨毛——和石娃給的那片羽毛,一模一樣。
“這是什麼東西的腳印?”山君也看見了,聲音裡帶了點詫異,“俺活了這麼大,從沒見過這樣的爪印。”
墨玄沒答。他盯著那腳印,貓瞳縮成了一條線。
他想起很久以前,在西昆侖見過的一隻怪鳥。通身漆黑,能吐黑煙,爪子是紅的。當時那鳥被伏羲的八卦陣困住,最後化成了一灘黑泥。伏羲說,那是“域外戾禽”,專吃靈氣,還能引天魔來。
難道……是那東西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