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有些不恭敬的反問,卻讓天後眼裡的神采越發明亮,她沉吟片刻,繼續道:
“冤家宜解不宜結,李敬玄也是朝中重臣,知道輕重,你既然是本宮侄兒,過幾日自會為你恢複身份,到時候諒他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奏疏一事,本宮自可以壓下。”
她說的沒錯,武安變成了她的侄兒,也就不再是以前那個身份低賤的小卒,李敬玄自己掂量掂量,也會明白跟他打擂台的人已經從武安變成了武後。
天後盯著武安寒潭般平靜的眸子,心裡卻越發期待。
長安男子最喜少年意氣,走馬鬥犬賭博狎妓都是平常事,甚至於一時激憤殺人的例子,每年都有不少。
如果麵前這個青年隻是為了一道避風港便能拋棄先前的仇恨,那就等於是有奶便喊娘,根本不配在這長安城裡站穩腳跟。
天後又不是實在沒人可用,如果青年真是這樣的人,她最多是豢養在底下當個後手閒棋,卻絕對不會當成晚輩去培養。
在她的注視下,武安微微搖頭。
“同袍對侄兒有活命之恩,李敬玄於侄兒有難解之仇,若再見到李敬玄,必殺之。”
天後臉色一寒,嗬斥道:
“本宮沒想到你這般不識抬舉,也懶得再跟你多說什麼了,來人!”
先前那個把武安從外麵一路帶到宮裡的年輕女官從外麵走出,隨後,一直在外等候的武承嗣也跟著走進來。
看著似乎已經生氣了的天後娘娘,年輕女官不由得一怔,武承嗣卻在心裡暗喜。
果然,這個粗鄙匹夫根本上不得台麵,不到三句話,就觸怒了天後。
他想了想,立刻看向天後,急切道:
“宮外方才又送入八份表奏,都是請殺叛賊之言,陛下說,讓人把奏疏送過來,請天後娘娘好好看看。”
天後站起身,身上慈祥仁愛的氣質緩緩收斂,滿是淩厲。
她盯著武安,一字一句道:
“既然李敬玄和諸多大臣都上疏說你有罪,本宮自然也不能包庇,到時候讓大理寺查辦......這幾日你哪兒也不用去,周國公武承嗣在永寧坊有一套宅子,你給本宮滾到那兒,每日不許出門,隻許讀書,換換你的豬腦子!”
武承嗣愣了一下。
天後的目光緩緩移到他身上,武承嗣心裡苦,隻能硬著頭皮道:“侄兒......臣馬上就去清掃宅邸。”
“滾。”
天後揮了揮手,聲音有些疲憊。
武承嗣心裡一急,下意識喊道:“娘娘,臣帶來了那些表奏,都是三省和各部大臣的......他們就在宮外等著,說要替李敬玄爭一個結果,若無結果,他們絕不離開。”
“哦......”
天後看向他,微微蹙眉。
武承嗣連忙趁熱打鐵,提醒道:“娘娘,他們畢竟是朝中大臣啊,此話說出去,會不會太傷了他們?”
武安在旁邊冷眼看著他們,無意中對上了那個年輕女官的視線,兩人都一愣,隨即避開各自視線。
“呼......”
天後輕輕吐出一口氣,她看向武安,淡淡道:“果毅校尉。”
“侄兒在。”
武安立刻躬身施禮。
天後掃了他一眼,當著年輕女官和武承嗣的麵,糾正道:
“外人麵前,你見本宮,當自稱臣。”
“臣明白。”
“傳口諭。”
她指了指外麵:
“站在外麵等候回複的,有一個算一個,跟著周國公一起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