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後,
郝處俊整個身子都微微顫抖起來,在後麵死死盯著那名青年。
羞惱和暴怒同時在他心裡交織混雜,就算他平日裡被同僚讚為謙謙君子,此刻也無法壓抑越發粗重的喘息。
與幾名同僚的愕然不同,郝處俊一想到剛才的簡短交談,就羞憤地恨不得直接在這大殿之前自儘!
他生平修身養性,但多年養出來的溫潤性子,在今日全然破防。
“慢!”
他一揮長袖,抬頭怒斥道:“此人是罪囚,卻在長安城內錦衣玉食,公然出入宮中,背後定然有人指使放縱,本官要立刻將他捉拿進大理寺官獄.......”
老宦官看向他,瘦弱老邁的腰杆一挺,聲音也開始帶著居高臨下的睥睨氣勢。
“左相若是覺得天後說的話不稱心,大可以再去求見陛下,讓天子來裁決公道!”
郝處俊立刻閉上嘴,臉色陰沉地低下頭。
老宦官伸手示意。
武安開始緩步登階。
與昨日不同,今日在他背後,有百餘名甲士漠然站立,有數名混跡在大唐真正統治階級之中的大臣正咬牙切齒地看著他,其中,甚至有一名宰相。
他經過老宦官,站在殿門處沒動。
上官婉兒轉身入殿,片刻後走出,再度開口傳召。
殿內。
陳設一如昨日,卻又似乎有些不同。
原本著裝奢華的中年美婦,今日穿著更為端莊隆重了些,發簪環髻,大袍寬袖,上身披著禦寒的雪白狐裘,一片潔白,卻散發出懾人寒意。
她似乎沒聽到殿外的吵鬨,隻是抬手示意武安過來。
武安走近幾步,跪坐在她麵前。
“昨夜在周國公府中,吃住可好?”
“臣吃住皆好。”
天後微微頷首,端詳著武安英武的麵孔,再度問道:
“外麵的話,都聽到了沒有?”
“字字句句,謹記在心。”
“本宮本來想著,讓你安心讀幾年書,各處多看看學學,將來總能有一日,能讓你放手做事,自個去尋個將來的路。”
說到這兒,天後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誰能想到,他們連這點時間,連這點麵子,都不願意給本宮,反倒是處處咄咄逼人。”
“可憐本宮一個無知的婦道人家,在宮內日夜殫精竭慮,滿朝文武,卻都對本宮如臨大敵。”
她看向武安,有些不忿道:
“本宮入宮多年,在世親人所剩無多,想著為你爭一份富貴前程,卻也被他們阻止,現在甚至還想要你的命!”
武安默然聽著,雖說他很清楚這些話都是帶著目的,可剛才在外麵的一幕,卻讓他對麵前的婦人改觀了很多。
他沉默片刻後,並沒有說什麼附和討好的話,
而是抬起頭,聲音嘶啞道:
“臣乃故太廟令武士讓之孫,奉詔征戰河西,血流漂杵,今向大唐天後娘娘檢舉......
河西十八萬軍兵主帥李敬玄,通敵謀反,收受吐蕃主帥論欽陵賄賂,私下與吐蕃人勾畫邊界,分割大唐疆土;
另有大唐左相郝處俊,收受李敬玄重賄,在朝中煽動同僚,惡意上告,妄圖以權獨斷朝綱......”
他沉默片刻,對著天後跪伏下來。
“臣,懇請天後,裁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