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之前見過,那些所謂大臣因為天後的一個滾字,就真的一個個滾出了宮,但現在他注意到的,卻是“不孝子”三個字。
這語氣,很像是後世的老母親被自家熊孩子氣急了,罵一句這死孩子。
滾,是不可能的。
武安把自己的神情調整到驚愕和惶恐,緩了緩心情,跟著他們入殿。
“啪!”
一個花瓶直接砸到了他的腳邊上,摔的粉碎。
天後著一身紅衣,看上去沒有往日那般端莊肅穆,但劇烈起伏的胸膛則是讓她看上去也遠沒有往日那般慈愛。
“本宮讓你出去學做事,你這畜生,出去做了什麼?”
她死死盯著武安,每一個字都像是硬生生從牙縫裡擠出來:
“韓王李元嘉那可是大唐宗室親王,你居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羞辱他,你將朝廷和宗室顏麵置於何地?”
武安直接跪伏下來,落手的時候儘量不著痕跡地避開碎片,直接跪在滿地花瓶的“屍骸”之中。
“姑母息怒。”
看著就這般乾脆跪在花瓶碎片裡麵的青年,天後也愣了一下,火氣陡然熄了不少,但還是冷冰冰道:
“方才韓王入宮,驚動了陛下,現在已經派人來問此事了!
他那邊,最多明日便要聽到回複,你自己說,本宮怎麼救你?”
如果在街上是天後嚇唬了韓王,後者去天子那邊哭訴,天子興許還會幫著老婆再罵一遍。
但武安究竟是個什麼來頭,天子真想查,必然可以查得出來。
就算他真是武氏子弟,這次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旁邊的上官婉兒豎起耳朵聽著,一聽到天子二字,也有些驚了,下意識多看了武安一眼。
再不看,以後就看不到啦。
“孩兒認罪!”
出乎意料,武安喊道:“隻是孩兒第一次奉姑母之命做事,那韓王忽然冒出來要阻攔,孩兒不怕得罪韓王,隻怕完成不了姑母交代的事情,這才一時魯莽!”
他一口一個孩兒,聽的天後皺起的眉頭悄然舒展開來。
“彆趴在那堆渣子裡裝可憐,站起來說話。”
她重新坐回到書案後麵,嫌棄道:“少耍弄嘴皮子,你且說,本宮到時候怎麼跟陛下交代,難道要說本宮教導晚輩無方,以至於他居然敢去得罪宗室親王?”
“孩兒不知道。”
武安說道,聯想到老宦官在來之前說的話,再加上天後現在截然相反的態度,這中間要是沒鬼才奇怪。
自己現在最好不要表現得太“聰明”。
孩子在外麵犯了錯,正常家長都是在外人麵前儘可能包庇孩子,但回家之後,彆說是罵,就算是打一頓,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天後深吸一口氣,一巴掌拍在桌上。
“混賬!”
上官婉兒在旁邊眼睜睜看著天後的火氣明顯又漲了一波,不由得有些心驚肉跳,如果眼神可以當耳光用,她這時候能把武安的小白臉給抽爛。
兄弟,你可憋說了!
“孩兒真的不知道,聽姑母的話有什麼錯,難道韓王殿下的意思是孩兒不該聽您的?”武安問道。
“罷了,本宮這次給你個機會。”
天後深吸一口氣,輕叩桌案:“本宮給你準備幾樣禮物,你趁著天色還早,立刻去拜訪左金吾衛將軍裴居道,請他幫忙。”
這人是誰?
武安心裡遲疑,臉上立刻點頭應下,恭恭敬敬道:“請姑母莫要氣壞了身子,侄兒去了。”
“快去快去。”
天後嫌棄的揮了揮手,但在她身旁的上官婉兒卻發現,她嘴角處分明勾起一絲笑意。
剛才不還是喊打喊殺的嗎?
一時間,上官婉兒看看她,又偷偷看著武安,趕緊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離開大殿後,上官婉兒跟了出來,說是天後的旨意。
兩人先後上了馬車,坐在車廂裡,武安開口問道:“請姊姊暗示一下,裴居道是誰?”
現在倒是知道客氣了......上官婉兒輕哼一聲,回答道:“左金吾衛將軍裴居道之女,便是故太子之正妃。”
......
大理寺地牢的某處牢房內。
床榻整潔,桌案書籍齊全,環境甚至可以說是乾淨,但對於早已習慣優渥生活的郝處俊而言,這兒隻能稱為簡陋。
但他還是席地而坐,借著燭火,默默地看著一卷書。
沒過片刻,門口處腳步聲響起,郝處俊抬頭看去,認出了麵前的老者。
“罪臣郝處俊,拜見大王。”
“你先坐吧。”韓王李元嘉看到他的樣子,有些不忍,隨即安慰道:“你放心,最多明日,那賊子定然要被天子發落死罪,到時候,你也能被放出來了。”
“唉......”
郝處俊輕輕歎息一聲,迎著韓王不解的眼神,他有些無奈道:
“那賊子身後必然是天後在撐腰,罪臣已經知道大王的好心,但是......”
“她不過是個皇後。”
韓王冷冷道:“趁這機會,落一落她的麵子也好,讓她知道分寸。再說,在這事上麵,彆說是她一個區區皇後的麵子,天底下還有誰能壓得過本王的臉麵?”
自己,可是天子的親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