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傑愣了一會兒,問道:“有什麼區彆嗎?”
“天後是天後,朝廷是朝廷。”
“你這樣說就有點偏激了。”狄仁傑提醒道:“若是在外麵這麼說,你是要被送到大理寺打板子的。”
武安沒有接他的話頭,狄仁傑也不覺得尷尬,硬是坐在那兒,麵前的茶水續了一杯又一杯,拉著武安聊閒天。
直到最後,武安沒留飯,而是問狄仁傑要不要一起睡,於是狄仁傑這才起身,客客氣氣的告辭離去。
而在十二月上旬即將過去的時候,宮內傳出一道旨意,倒是給精神疲憊的大臣們來了一拳長長精神。
如果說先前天後下詔嗬斥太子,已經足以引導朝中的風向,那麼接下來這道詔令的內容則是直接讓朝堂上的狂風呼嘯而起。
天後親口賜婚。
賜故太子之正妃裴氏,將會下嫁給天後的親侄兒,武安。
婚事整體備辦的很簡單,而且快,雙方似乎都不是很介意整體流程到底體不體麵,武安自從這道詔令之後就再也沒去過裴府,他知道那位金吾將軍對這件婚事八成不滿意。
故太子這才走了幾年,您就急著把兒媳婦送到自家侄兒的房中,這抬舉的意味未免也太過了些吧?
......
“一條從河西爬回來的狗,吃飽了叫兩聲也就夠了,她還拿著當狼喂呐。”
李敬玄放下手裡的文書,輕蔑一笑:
“郝處俊和薛震的事情,我必會幫他們平反,再說......這朝中大事終究不能讓一個婦人做主,陛下就算是龍體不適,一個月裡難道就不能抽出幾天見見群臣?”
坐在他對麵的兩名老者都歎了口氣,有人開口道:“這話雖然不錯,可終究是有些冒失了,陛下如何選,那也是他的事情,所幸那婦人倒也識抬舉,不瞎摻和軍國大事。”
“什麼不摻和。”
李敬玄玩味道:
“這一戰若不是老夫最後贏了一場回來,還不知道她要如何發作老夫,隻是,她現在既然覺得自個可以趁機攪風攪雨,反過來說,這其實也是我們的機會。”
兩名老者都立刻閉上嘴,片刻後,依舊是最先說話的那人,謹慎道:“李兄,這話可不好細說吧?”
李敬玄微微搖頭:
“天下動蕩,北方突厥,西麵吐蕃,南疆六詔,唯有這東,還沒動過呢。”
隨即,他又補充道:
“幾年前故太子是怎麼死的,到現在還沒說明白,難道你們忘了?”
兩名老者不由得對視一眼。
大唐的東麵囊括海內,並無敵人,所以李敬玄口中的東,自然是指東宮。
“國本之事,還是留到朝堂上說比較好。”
一名老者站起身,肅然道:
“如果是光明正大的事情,朝堂上沒有什麼不能說的,可若不是明明白白,老夫不敢插手。”
他深深看了一眼李敬玄,居然直接推開門離去。
另一名老者留在原位,卻也沒立刻說話,李敬玄直接開口問道:“裴公願意屈尊聽一聽麼?”
老者歎了口氣,語氣裡有些不甘:
“裴某不似李公,在朝中素有人望,隻是身體疲乏,家中子弟又多是無能之輩,就算是有心相助,隻怕也無力......”
他頓了頓,看向李敬玄,試探著問道:
“李公今日既然說這些,那......裴某鬥膽問一句,是否是要下官去幫東宮說幾句話?”
“確實是想讓裴公幫幫東宮。”
“可是,能否請李公明言,究竟該怎麼幫?”
李敬玄看著對方懇切的麵容,心裡卻暗罵了一聲老狐狸。
麵前這老者名叫裴炎,出身河東裴氏,算是地地道道的名門出身,所以將來的路必然能走的更長遠。
見李敬玄不說話,裴炎嗬嗬笑道:
“李公,其實先前的事情,下官也聽說了不少,那場大捷是真是假,李公心裡很清楚,而且陛下也不會因為這一次大捷就既往不咎了。”
聽他說到要害,李敬玄的笑容當即僵在臉上,勉強道:
“老夫有些聽不明白,隻是東宮畢竟是國本......”
“再大的國本,也不能大過陛下。”
裴炎臉上仍是那副客客氣氣的表情,嘴裡卻冷聲道:
“陛下身體是不好,讓天後代為處理了一些事情,她平日裡大是大非都還過得去,但畢竟是個婦人,看到好東西都喜歡往自己家裡摟,這事情也不難理解。”
“那老夫能否這般理解?”
李敬玄笑著問道:
“裴居道與裴公你都出身裴氏,算是個親眷,他的女兒也算是你的甥女,那廝隻不過是武氏子弟出身,更不是嫡係大房,難道要讓這種人娶你的外甥女?”
大族之間,還是相當看重這種姻親關係的。
尤其是唐代的這段時期內,李唐統治者對於世家大族之間的通婚極為反感,時常加以打壓,但這種不痛不癢的舉動反而讓更多的人開始覺得世家“特殊”。
一時之間,天下人莫不以娶五姓七望之女過門為榮。
裴炎神情不變,但卻沒有再立刻駁斥,李敬玄當即趁熱打鐵道:
“聽說裴公負責值守西內苑,可以出入宮門內外,到時候如果願意幫忙,對您來說,也不過是順手而為的事情,但太子殿下,必然謹記恩德!”
“禁苑?”
裴炎愣了一下,反問道:“太子要去禁苑做什麼?”
......
“到時候,等內應打開禁苑大門,我軍即可趁勢向著玄武門推進。”
書房的門緊閉著,武安坐在太子對麵,兩人麵前攤著一張輿圖,上麵的一些標識和地形極為清晰明顯,赫然是宮內的輿圖。
“可是......”
太子抬頭看向武安,問道:
“你是天後的侄兒,卻要為本宮拚死命,你這是圖什麼?”
武安沒有正麵回答,而是反問道:
“臣敢效貞觀舊臣之忠,殿下不敢學太宗皇帝之勇麼?”
太子再度深呼吸,穩住心神後搖搖頭:
“本宮並無野心。”
“臣得到可靠消息,陛下頭風病重,在宮內已經昏睡三日不醒,天後下令封鎖宮闕,不許外人隨意出入宮禁。”
“本宮其實和左右羽林軍裡麵的一些人,有點交情。”
嗬嗬......就武安對太子性格的了解,他覺得這“交情”肯定摻著水分。
這貨怎麼可能有在左右羽林軍裡安插勢力的想法。
不過,不等武安質疑,太子就繼續道:“左右羽林軍裡麵有兩個駙馬都尉,都是本宮的妹夫......應該可以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