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仇恨可以暫且放下,因為今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天後之侄,折衝都尉武安,特來迎親!”
在他身後,一道道身影從風雪中策馬而出,迎親的隊伍開始出現在這條街上,樂聲,也隱隱約約地傳了過來。
裴氏子弟們就算剛才私底下怎麼奚落,明麵上立刻有條不紊地運作起來,各司其職,有人迎客,有人領著一群下人開始準備。
但不知道怎麼的,他們隻覺得這支隊伍有些詭異,且不說那些隊形,就算是簡單的對視,仿佛也流淌出一股子殺氣。
李敬玄看著走在前頭的那一支騎馬的隊伍,隻覺得心痛的無法呼吸。
那些人,都是他從河西帶回來的精銳,都是準備籠絡為親兵的對象,而且李敬玄在這之前還特意替他們向朝廷請了賞。
就算如此,這些人在回來的路上對他也還是冷漠居多,看不出多少感激的樣子。
可他們,現在卻甘心給那個匹夫做前驅!
一群才從前線沙場上撤回來的殺坯,身上的氣質自然不可能親和到哪兒去,裴氏子弟們下意識地緊張起來,領著一群下人守在門口,就怕這群人忽然衝進門搶了人就跑。
“姑爺想迎親,得先答完題!”
有人硬著頭皮喊了一句,然後有下人用竹竿挑起一張張寫著題目的紙。
人群散開,一襲黑衣策馬而來,裴氏子弟們下意識地看向他,在黑衣青年身側,那些凶悍如騎兵一樣的“家丁”,這時候卻都在他身邊翻身下馬,隱隱有恭敬之態。
武安輕咳一聲,他隨意看了幾道題目,就覺得有些頭疼。
寫詩也就算了,自己憑印象還能對付著抄點。
其餘對聯、字謎之類的題目,自己是真的做不到啊。
看到這位姑爺明顯有些為難的樣子,裴氏子弟們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答不完題目,可彆想進裴氏的家門。
太子策馬來到他身後,隨意揮了揮手,馬上就有數十道穿著緋色官袍的身影翻身下馬,來到那些題目前,開始幫忙作答。
為首的裴氏子弟剛想嗬斥說這是作弊,但他先是認出了那些人身上的官袍,不由得一愣。
“把筆遞給我。”
一道略有些熟悉的聲音,傳入他耳中,那名裴氏子弟愣了一下,抬頭看見來人居然是自己的長輩,頓時神情一變,結結巴巴道:
“伯......伯父?”
“把題目答案告訴我,快點。”
穿著緋色官袍的老者低聲道,沒有絲毫不好意思的感覺,等他寫完答案後,則是看向旁邊的那些紅袍官員,不屑道:“替人家過來迎親,來答題的本事都沒有麼?能不能快點?”
旁邊的同僚們深吸一口氣,寫的更快了。
......
無論是裴氏,還是路邊圍觀的人群,在那群緋袍官員出現的瞬間,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更有甚者,已經認出了那道策馬立於武安背後的身影。
太......子?
這麼多當朝大臣,這麼多五品官員,以及......太子的出現,再加上最近的一些傳言,仿佛許久之前有一隻蝴蝶的翅膀悄然揮動,終於在此刻扇起了漫天狂風。
可是不管宮裡的事情究竟會怎麼鬨,但很多人都會記得今天的這一幕。
李敬玄騎在馬上沒有動身,在他旁邊的一名紫袍大臣翻身下馬,來到人群麵前,接過潤了墨的毛筆,沉吟片刻,開始緩緩提筆寫詩。
筆停,詩成。
然後,馬上就有幾名裴氏子弟誠惶誠恐的迎接上來,有人接過詩,有人立刻請他去側廳喝茶休息。
按道理講,結親的隊伍大部分人都是要留在外麵乾等著的,
可今天不同,這些迎親隊伍裡大部分人要是得不到妥善接待,那反過來就是裴氏不懂禮數!
“今天高不高興?”太子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側,湊著耳邊輕聲問道。
武安微微頷首,雖然他一開始對腳下的長安城並沒有多少認同感,但在今天,自己的心裡確實很舒服。
“今晚,我會讓您更高興。”
太子露出了心領神會的笑容,指了指大門,正要說我們進去吧,但他忽然眼神一凝。
在整條街的另一頭,人群開始轟然散開,在前方開道的,居然是宮內的禁軍騎兵。
而在他們身後,一支龐大的隊伍開始出現,吹吹打打的樂聲,開始強橫的鎮壓下整條街上的喧嘩。
而在隊伍前列,赫然又是三道策馬而來的紫袍身影。
今日喧囂的風雪之聲,仿佛也在他們身前,悄然靜止。
一名身著甲胄的武將縱馬而出,來到裴府大門前,高聲道:
“本將北門左羽林軍中郎將李多祚,奉天後之命,替天後之侄向裴氏下聘!”
三名穿紫色官袍的大臣和宗室分彆下馬,神情都親切的很,遙遙對著太子和武安的方向頷首示意,仿佛武安也是他們失散多年的侄兒。
李敬玄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那支隊伍,心裡忽然開始湧起幾分後悔的情緒。
而太子則是瞪大了眼睛,他看了一眼身側的黑衣青年,他原本誌得意滿心想著小老弟必然從此心悅誠服,可此刻,他居然有些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