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瘦弱的身軀砰的一聲墜落洞底時,庫茲涅佐夫在一瞬間失去了意識,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後,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呼喊伴隨著陣陣回聲讓他的靈魂短暫地回到他的殘軀:
“庫茲涅佐夫!醒醒!庫茲涅佐夫——”那是哥哥的聲音。
庫茲涅佐夫睜開千斤重的眼皮,正午刺眼的陽光從洞口照下,空中的微塵緩慢飄揚,就連平時快如閃電的飛蟲此時在他的眼中也遲緩地留下清晰的軌跡,視野內的一切仿佛放慢了十倍,雖然沒有想象中粉身碎骨的疼痛,但口中澀口的鮮血和已經沒有知覺的四肢無不提醒庫茲涅佐夫:你現在就是個廢人。
“天啦,這個洞太深了,是誰在這裡挖的?庫茲涅佐夫!你躺著彆動!我去找人來救你!千萬彆睡!”哥哥的頭在洞口緊張地晃動了一會兒後便消失不見了,隻剩下外麵被風吹動的樹葉聲和鳥叫聲。
“真是……太倒黴了,安德烈叔叔昨天還跟我傳授了釣魚技巧,還想著今天能釣的比哥哥多,現在全身都跟碎了一樣,就算能活著回去,恐怕也隻能作為殘疾人活在這世上了吧......”溫熱的眼淚漸漸劃過庫茲涅佐夫冰冷的臉頰,沉痛的苦悶沿著神經緩緩爬入大腦,曾經熟悉的世界就在頭頂六七米高的洞口外,可此時他仿佛不屬於那兒了。
被淚水模糊的雙眼中,一隻晶瑩剔透的藍蝴蝶突然劃過。
“那是什麼?”一開始,庫茲涅佐夫以為那不過是絕望心境所產生的幻覺,可當蝴蝶再一次帶著幽光詭異地飛過時,他的思維仿佛凝固了。
“此刻,我的靈魂還在我的軀殼之中嗎?”在蝴蝶留下的一道道恍惚的波紋軌跡麵前,庫茲涅佐夫第一次對這個世界產生了迷茫,他想看的再仔細一點,可無論怎樣擠弄眼睛,蝴蝶的輪廓卻愈加虛無,在現實與虛幻的交錯中,庫茲涅佐夫昏了過去。
晶瑩的蝴蝶,藍色的幽光,恍惚的波紋,光怪陸離的異象如夢一般出現在庫茲涅佐夫的記憶中......
......
“長官同誌,庫茲涅佐夫和他哥哥每天都會經過那條小路,我可以保證,至少昨天白天,絕對沒有那個洞。”
“這件事情我們會調查清楚的,但我們來你們家調查的重點是,那個洞至少有八米深,而且土層中到處都是巨石,挖那麼深的大洞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你們家離那邊最近,難道就一點動靜都沒有聽到嗎?”
“沒有,長官同誌,我睡覺很淺,如果那個洞是晚上挖的,我一定會聽到的。”
“哈利托諾夫!孩子醒過來了!”剛試圖睜開眼睛,母親帶著哭腔的呼喊聲便傳進耳中,當庫茲涅佐夫嗅著家裡常有的啤酒味完全睜開眼睛,家裡熟悉的鬆木天花板映入眼簾。
“孩子!我的孩子!看看我。”淚水沿著母親臉上的溝壑流下,一雙粗糙的大手輕柔地撫弄庫茲涅佐夫的額發。
“狄安娜,彆亂動,讓他好好躺著。”父親匆匆走到床邊,站在母親身旁,一雙灰色的眼睛滿含柔情地看著自己的小兒子。
我回家了,哥哥找到人把我救出了那個深洞,庫茲涅佐夫欣慰地舒了口氣,剛想轉過頭安慰哭泣的母親,三個戴藍色帽子的軍人出現在他的餘光中,中間的那位軍人的眼神在此刻與他交彙。
“哈利托諾夫同誌,竟然孩子醒了,我們問問他發生了什麼吧。”那名軍人走到父親身旁,一隻手按了一下藍色帽簷。
“長官同誌,他才剛剛醒過來,要不還是再緩一緩吧。”
“不,就現在,我覺得這個時機很好,哈利托諾夫同誌,請讓開,不要妨礙工作。”
“這,長官同誌,他就是個孩子,如果可以,希望能......”沒等父親說完,長官手一擺,兩個軍人便繞過父母走到床頭,其中一位瘦高的軍人將手伸進大衣中在找什麼東西。
“不不不,現在彆拿出來,還不到時候。”體態微胖的軍人笑嗬嗬地拍他的肩,“彆太緊張。”
“抱歉,我也是第一次參加這方麵的工作。”瘦高軍人點點頭,手從大衣中伸了出來。
氛圍不太對,庫茲涅佐夫感覺到了,父母也對視了一眼,不可思議地看著長官,察覺到父母的眼光,長官轉過身,開口道:
“你們先出去。”
“長官同誌,我不太明白,孩子因為那個洞受傷了,他和那個洞的唯一的關係就是因為那個該死的洞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