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掉電話,阿不都懊惱地拍了下方向盤:“朋友,家裡羊圈塌了,小羊羔跑得到處都是……”
說著又從手套箱掏出一把葡萄乾塞給祁明遠,“路上墊肚子,嘛~實在對不住!至於其其格那邊,我會跟她解釋的……”
綠色出租車卷著塵土匆匆離去,祁明遠站在路邊,手裡攥著還帶著體溫的葡萄乾。
事情來得太突然,卻又無可奈何。
這個誤會還是要解開的,畢竟他還希望去聽一聽現場版的“江格爾”。
看了眼手機,現在才11點30,距離跟這位叫其其格的蒙古族姑娘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站在賽裡木湖東門,微涼的湖風裹挾著鹹澀的水汽拂過麵頰。
祁明遠深吸一口氣,胸腔裡翻湧的躁動竟真的被這帶著雪山氣息的風撫平了幾分。
就在這時,一陣細弱的“咩咩”聲鑽進他的耳朵。
循著聲音望去,隻見一隻臀毛染著靛藍標記的黑頭羊羔,正卡在售票處旁生鏽的鐵絲網裡掙紮。
小羊的後腿被倒刺勾住,每掙紮一下,絨毛就簌簌地往下掉。
遠處傳來牧羊犬時斷時續的吠叫,卻沒有看見羊群的蹤影。
祁明遠蹲下身,發現鐵絲網上還掛著幾縷棕白色的羊毛,看來這小家夥不是第一個中招的。
“彆怕……”他小心翼翼地掰開倒刺,手指很快被劃出幾道血痕。
小羊溫熱的身子在懷裡發抖,濕潤的鼻頭蹭著他的手腕。
“走,帶你找媽媽去!”祁明遠剛抱起羊羔站起身,背後突然炸響震耳的犬吠。
轉頭看見幾隻戴著鑲嵌紅銅片的牛皮項圈,耳朵被剪成半圓的大狗呈包圍之勢衝來,領頭的黃狗齜著牙,頸圈上的銅鈴鐺叮當作響。
更遠處,一個騎著棗紅馬的牧民正用哈薩克語高聲喊著什麼,風中飄來零碎的詞句:“Qoyoghribar(有人偷羊!)”
祁明遠沒聽清喊話的內容,但眼前三隻齜牙低吼的牧羊犬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慌忙舉起小羊羔,鐵絲網的劃痕還在手背上滲著血:“誤會!我不是偷羊的!它被鐵絲網卡住了,我剛剛……”
可遠處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牧民憤怒地嗬斥混著犬吠,根本沒人聽他解釋。
夕陽下,他孤零零的身影在草原上拖得老長。
就在牧羊犬即將撲上來的刹那,一聲清亮的嗬斥劃破空氣:“Buyanlish!(搞錯了!)Uqoy&nas!(他不是偷羊賊!)”
祁明遠抬頭,看見一個蒙古族姑娘斜跨在馬背上。
她一手攥著套馬杆,相機包帶子纏在腰間,曬得發紅的臉頰上還沾著草屑。
陽光從她背後漫過來,給蓬亂的馬尾辮鍍了層金邊。
“城裡人,”她甩著套馬杆驅散牧羊犬,歪頭打量祁明遠流血的手,“草原的規矩是……”
說著,姑娘突然用套馬杆尖挑起他衣領上的枯草,“見到落單的羊羔,要先吹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