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病，而且是大病！
七歲那年，我正與小夥伴們在田埂間嬉笑奔跑，歡鬨聲還在耳邊回蕩，突然，一陣天旋地轉，我眼前一黑，暈倒在地。再醒來時，便置身於這滿是消毒水味的白色房間。大人們說，我患的是腦瘤。此後的三年，這裡成了我的家。
病房的日子，有苦也有甜。每天都有溫柔漂亮的護士姐姐來陪我聊天，父母也會輪流守在我身旁。天氣好的時候，我還能在樓下花園逛逛，曬曬太陽、聞聞花香。可即便如此，一種難以言說的壓抑，還是如影隨形，我變得不快樂了。
一天，我從床上醒來，聽見母親和李醫生正在交談。“這事兒不能再拖了，孩子現在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李醫生語氣裡滿是焦急。母親歎了口氣，無奈回應：“李醫生，我明白，可小生的手術費還差一些，再給幾天時間吧。”我看著床邊交談的兩人，輕聲喚了句：“媽”。母親急忙轉過頭，抬手抹去眼角淚水，而後快步走到我身邊，溫柔說道：“小生醒啦，快喝點兒水。”她輕輕扶起我，動作裡滿是小心翼翼。
一旁的李醫生，目光在我們身上停留片刻，終是無奈開口：“孩子的情況等不起，你們得儘快做決定，再拖下去，我們也無能為力。”說罷，他腳步沉重地走了出去。我看著母親臉上未乾的淚痕，心裡像被重重一擊，滿是愧疚。我家隻是普通農戶，母親在家操持農活，父親在外打零工，掙的都是辛苦錢。我知道，治療我的病所需的巨額費用，像一座大山，壓得父母喘不過氣。為了維持我的日常藥費，他們已經拚儘了全力，更彆提那筆天文數字般的手術費了。
“媽，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安慰著母親。我知道這話或許沒什麼用，但這是我唯一能做的，我想給她一些力量，哪怕隻是微不足道的一點。
我隔壁床住著個怪老頭，大家都叫他老劉。聽大人們說，他患有老年癡呆，發病時會傷害自己。照顧他的是個中年護工，是家人花錢雇來的。我在這兒這麼久，從未見過他的家人前來探望。
老劉怪就怪在，每到半夜，他總會獨自坐在床頭，目光直直地望向窗外，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偶爾我們也會聊天，他給我講那些天馬行空的故事：水桶般大的蚊子、能吞人的妖獸、神奇莫測的法術……那些光怪陸離的世界，讓我心生向往。他說，自己年輕時家境優渥，度過了許多無憂無慮的時光，遊曆四方，領略過世間無數美好。
一天，老劉突然一臉嚴肅地問我：“小生啊，你想不想去看看這美好的世界？”我苦笑著回答：“劉爺爺，我怕是沒機會了。”這段時間，我能明顯感覺到身體每況愈下，哪怕隻是稍稍走動，都覺得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如果給你一個機會，能去看看這世界，可代價是要遠離父母，甚至再也見不到他們，你願意嗎？”劉爺爺目光溫和地看著我，眼裡似乎藏著期許。這個問題太突然，我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劉爺爺似乎看出了我的猶豫，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用急著回答，等我下次清醒，再告訴我也不遲。”說完，他眼神漸漸變得空洞，緩緩躺了下去。我知道，他的病又犯了。躺在床上，腦海裡不斷思索著劉爺爺的話，不知不覺便進入了夢鄉。
再次醒來，是被肚子的饑餓感叫醒的。母親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見我醒了，立刻端著飯盒走過來。我不知她來了多久，隻聽到她說：“小生，餓了吧，快起來吃點東西。今天是你最愛喝的南瓜粥，多吃點，下午你爸爸也會來看你。”我喝著香甜的粥，聽著母親的絮語，心裡滿是對父親的思念，真的好久沒見到他了。
下午，我迷迷糊糊從睡夢中醒來，聽到父母激烈的爭吵聲從廁所傳來。“我不同意，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小生！”母親的聲音帶著哭腔，滿是堅決。父親無奈地歎了口氣：“我也愛小生，可我實在沒辦法了。都怪我沒本事，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這不是你的錯，要怪就怪老天爺不公平！”母親抽泣著說。隨後，是一陣長久的沉默。最後，母親妥協般地說道：“那就讓小生過完10歲生日吧。”
不一會兒，父母從廁所一前一後走出來。母親看到我醒了，急忙走到我身邊，神色有些慌張地問：“小生，你醒多久了？”我欣喜地看向父親，開心問道：“爸，你什麼時候來的？”距離上次見到父親，已經過去好多天了。父親看著我，像做了錯事般，臉上寫滿了愧疚，“小生，你好好休息，想吃什麼就跟媽媽說，爸爸過幾天再來看你。”說完，他匆匆轉身離開。
母親走到我床邊，溫柔地說：“小生，再過幾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有沒有想要的禮物？告訴媽媽，媽媽給你買。”我搖搖頭，握住母親的手說：“媽媽，不用了，隻要有你們陪著我，就足夠了。”母親看著懂事的我，眼中滿是心疼，“你好好休息，我等會兒把晚飯給你送過來。”說完，她輕輕摸了摸我的頭，轉身離去。
不知睡了多久，我感覺有人在輕輕推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是劉爺爺。“小生，考慮得怎麼樣了？”他目光炯炯地看著我，眼神裡透著一絲期待。我深吸一口氣，像是用儘了所有的勇氣，堅定地說：“劉爺爺，我願意離開爸媽，我想活下去，去看看這個世界。”
“好，好孩子！你能做出這個決定，爺爺真為你高興。以後，每天半夜我都會叫你起來，跟著我修行。”劉爺爺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從那以後，每天夜裡十二點，劉爺爺都會準時叫醒我。他讓我在病房裡來回走，每一步的距離都有嚴格要求，多一分、少一毫都不行，稍有差錯，就會被他輕輕敲打糾正。除此之外，劉爺爺還會給我講很多晦澀難懂的話。他說，在靈氣充裕的時代，我這種體質是修行的好苗子，各大宗門都會搶著要我。還說我身體裡的腫瘤，並非疾病，而是體質變異到一定程度的表現。這些話，我聽得似懂非懂，但我知道，劉爺爺不會騙我，便都牢牢地記在了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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