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金車輦碾過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路,蹄聲如悶雷,踏碎皇都清晨的薄霧。
四頭通體雪白、肋生雙翼的踏雲駒拉著沉重的車駕,步伐沉穩,雪色鬃毛在晨光中流淌著銀輝。
車轅上,一道纖細的身影僵直如木偶。
慕容丹蓉身著象征慕容家嫡女身份的流雲錦宮裝,雙手死死攥著韁繩,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幾乎要勒進掌心。
曾經精心梳理的飛仙髻早已散亂,幾縷青絲黏在汗濕的鬢角,金釵歪斜,珠串垂落,隨著車駕的顛簸無力晃動。
那張曾經明媚驕傲的俏臉,此刻血色儘褪,蒼白如紙。
唯有一雙杏眼圓睜,死死盯著前方路麵,瞳孔卻空洞失焦,仿佛要將那堅硬的青石看穿。
屈辱如同滾燙的烙鐵,狠狠燙在她的脊背上。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四麵八方投射而來的、如同針紮般的目光!
“看!那不是慕容家的大小姐嗎?!”
“天啊!她怎麼……怎麼在給人趕車?!”
“還赤著腳……慕容家的臉麵都丟儘了啊!”
“噓!小聲點!能讓慕容家嫡女當車夫,車裡那位……該是何等人物?!”
“嘖嘖,瞧那車駕,玄金為骨,拉車的可是稀有的踏雲駒!皇城裡能有這般排場的,一隻手都數得過來吧?”
“難道是某位皇子微服出遊?”
“不像……皇子出行,內侍監早就淨街了……”
“我聽說昨日慕容家出了大事!慕容博親自下令,將這位大小姐送來給人當車夫賠罪!”
“嘶——慕容博可是禁軍副統領!結丹巔峰的大人物!連他都……車裡究竟是誰?!”
“快看!那車簾……好像掀開了一角!”
低語、驚呼、抽氣聲如同潮水般從街道兩側湧來,狠狠衝刷著慕容丹蓉搖搖欲墜的神魂。
她死死咬住下唇,幾乎要滲出血來,才勉強壓下喉間翻湧的酸澀與尖叫。
就在此時,厚重的玄金車簾被一隻塗著鮮紅丹蔻的玉手,從內掀起一角。
暖玉般的指尖勾著簾角,露出一線縫隙。
刹那間,一股混合著醉仙引清洌,百花凝露甜香,以及女子幽蘭體香的暖風,猛地從車廂內席卷而出!
這香氣馥鬱卻不膩人,帶著一種令人心旌搖曳的慵懶與奢靡。
透過那窄窄的縫隙,驚鴻一瞥間,隱約可見車廂內鋪陳的雪白貂絨軟榻。
一道玄袍身影慵懶斜倚,姿態閒適如臥雲端。
四道倩影環繞左右,或清冷如月,或英氣颯爽,或嫵媚天成,或嬌憨可人。
雲夢琪素手剝開一枚冰鎮龍眼,瑩白果肉被纖指托著,遞至玄袍公子唇邊。
劉月兒跪坐榻尾,玄衣勁裝勾勒出利落線條,正用一方雪帕細細擦拭他玄色錦靴上並不存在的微塵。
柳含煙絳紗半褪,露出圓潤香肩,正俯身將一盞新沏的醉仙引奉上,丹鳳眼波流轉間媚意橫生。
林婉婉則懷抱一張鳳首箜篌,指尖輕攏慢撚,流瀉出清泉般的樂音,與車外喧囂形成鮮明對比。
蘇妙妙最是靈動,鵝黃裙裾鋪開,整個人幾乎依偎在沈儀懷中,仰著小臉,杏眼中滿是狡黠笑意,正細聲說著什麼,惹得沈儀唇角微勾。
這驚鴻一瞥的奢靡與香豔,如同投入滾油的冷水,瞬間在圍觀人群中炸開更大的波瀾!
“我的天!四個絕色美人!”
“那剝龍眼的……是仙子嗎?氣質太出塵了!”
“奉茶那個……那身段,那眼神……勾魂奪魄啊!”
“還有那個彈琴的,聲音真好聽……”
“被圍在中間的那位公子……嘶……雖然看不清臉,但這氣度……”
“能讓如此絕色心甘情願侍奉左右……這位公子究竟是何方神聖?!”
“慕容大小姐……竟是在給這樣的人趕車?!”
議論聲浪陡然拔高,無數道目光如同探照燈般聚焦在車轅上那道僵硬的身影上。
慕容丹蓉嬌軀劇顫,猛地閉上眼,長睫劇烈顫抖,一滴滾燙的淚珠終於不受控製地,沿著蒼白臉頰滑落,砸在冰冷的車轅上,濺起微不可查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