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逍客睡了許久。
斷斷續續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見麥浪無邊,金黃色的波濤在天地間翻湧,麥穗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帶著烈陽炙烤過的麥香。
夢見峰巒疊嶂,山嵐在黛青色褶皺間遊走,某座山峰的豁口處忽然垂下匹練般的瀑布,水珠砸在深潭裡迸出七彩虹光。
又夢見刀光乍現、仙門洞開之時傳來的鐘磬聲響,最後是頸間傳來的一絲冰冷,帶著冬雪消融般的寒涼。
“負心者,當誅!”
一道寒芒閃過,清冽的女聲裹挾著劍氣破空而來,林逍客下意識蹙起了眉頭。
恍惚間,他隱約感覺心臟被什麼攥住,不是肉體被貫穿的劇痛,更像是某種本質的東西被生生剜去。
……
“鐺啷!”
強有力的碰撞感頃刻間將林逍客驚醒,金屬震顫的餘波還在顱骨中回蕩。
天旋地轉間,無數斑斕流光在腦海中乍現,他想睜開眼,眼皮卻重若千鈞,他想起身,身體也不聽使喚。
漸漸的,林逍客眼前的黑暗中出現了一點光亮,即使黑暗依舊濃稠,那微光卻絲毫不減,如恒星般閃耀著,在無邊黑暗中緩緩撕開了一道口子。
那口子一點一點蠶食著周邊黑暗,向四周延展出無數觸角般的旁支,形成了一道狹長的裂隙。
這裂隙越來越近,越來越大,在某一刻,仿佛到達了極限,黑暗順著裂隙如退潮般消散。
他睜開眼,在迅速翻滾的視角中,他看見了蔚藍的天空,看見了茂密的叢林,看見了不遠處的麥田與炊煙。
“哐當!”
胸腹仿佛被人來了一記重拳,林逍客感覺自己好像失重了一樣,在空中短暫劃出了一截弧線,掠過繁密的鬆針與枯藤穩穩落在了一根粗壯的樹杈中間。
聽見異樣的聲響,樹洞裡探出一隻毛茸茸的動物,拖著一條蓬鬆的尾巴來到近前,抽動著濕潤的鼻尖輕輕嗅了嗅,小小的眼睛中充滿了疑惑。
透過這隻鬆鼠眼底裡的倒影,林逍客終於意識到,自己好像變成了個不是人的東西。
成了……一尊鼎?
一尊鏽跡遍布、丟在古玩市場都大概率沒人撿的陳年老鼎。
“啾!”
鬆鼠突然鬆鼠突然躍上鼎沿,林逍客能清晰感受到它爪尖劃過的觸感,就像是被人用指尖輕撓腳心,讓人心癢難耐。
“不就是出去找了個兼職,斷更了幾天嗎?至於嗎?”
林逍客看著鬆鼠對自己動手動腳,時不時發出幾聲急促的啾鳴,心裡不禁泛起了嘀咕。
自大學畢業後,他隻身一人去往大城市打拚,本以為能搏出個前程似錦,最後卻隻能蝸居出租房裡,靠著微薄的收入潦倒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