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生剛安撫完驚魂未定的村民,額間猛地一陣銳痛,二十餘年鐵血生涯錘煉出的本能瞬間激發,體內靈力瘋狂運轉,身體在電光石火間硬生生扭過半圈。
可沙力羅這奪命一箭來得太過迅猛,雖避開了心口要害,卻狠狠貫入了王福生的臂膀,箭簇透體而出,狂暴的力量更將箭杆在血肉中震得寸寸碎裂。
劇痛如雷擊全身,五臟六腑似被翻攪,王福生眼前發黑,喉嚨一甜,他死死將湧上的血氣壓了下去。
朝陽刺眼,殘光在煙塵裡跳躍。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絕大多數村民都未察覺變故,唯有身具靈根,已達煉氣三層的王承俐,親眼目睹了那道奪命箭芒閃入爺爺體內又消失無蹤,心中驚駭至極。
“爺爺。”
王承俐低聲喚道,一個箭步衝到爺爺身邊,牢牢扶住他受傷的臂膀,他眼眶瞬間通紅,淚水在眼中強忍著沒有滾落,掌心靈力毫無保留地渡入王福生體內,試圖穩住那急劇流逝的生機。
“承俐……”
王福生輕輕撫了撫身旁少年的發絲,聲音低啞微弱,幾不可聞。
“莫要聲張…先…回家……”
王承俐咬牙點頭,攙扶著步履蹣跚的王福生,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回走。
歸家之路從未如此漫長,斷壁殘垣間彌漫著硝煙與血腥氣,幸而青禾村本部尚算完好,隻有幾處臨近戰場的房舍坍塌。
在村民們各自忙碌,或清點損失,或救治傷員的嘈雜聲裡,爺孫倆佝僂沉默的身影,悄然隱沒在連片屋舍投下的、漸次深濃的陰影中。
揮手散開陣法的禁製,甫一踏入熟悉的院門,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王承俐小心翼翼地將爺爺安頓在正屋的軟木床榻上,幾乎同時,心有感知的王承穎和王頌伊也腳步慌亂地趕了過來,見到爺爺麵無血色、氣息奄奄地躺在那裡,兩人俱是麵色慘白如紙,無聲的淚水瞬間滾落,打濕了衣襟。
“爹!”
屋門猛地被推開,王瑾佑衝了進來,一眼看到床上的父親,臉色驟變。
他撲到床邊跪下,顫抖的手立刻抓住父親的手腕,精純的靈力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破碎的軀體。
王承俐強忍悲痛,快速向幾人講述了後山遇襲的經過。
聽著王承俐提及那道詭異的箭光,再想到沙力羅身邊那個背負巨弓的隨從,王瑾佑心中已經有了七八分猜測。
不多時,王璟顏也匆匆趕來,在王瑾佑和王承俐兩人靈力的竭力護持下,王福生臉上終於浮現一絲極其微弱的血色。
他深深吐出一口帶著血腥的氣,吃力地睜開了渾濁的眼睛。
“瑾佑……璟顏……”
嘶啞乾澀的聲音仿佛破開磨砂,微弱得如同蚊蚋。
他的目光艱難地在跪在床前、神情悲戚的家人臉上一寸一寸地掃過,嘴唇微微翕動,似乎有更重要的話要說。
王璟顏含淚與弟弟一同跪伏在床邊,湊近傾聽。
“山越凶蠻……”
王福生的聲音斷斷續續,卻異常清晰。
“此敗,未能傷其筋骨,蠻酋整軍……必卷土重來,再攻青禾……”
王瑾佑緊緊握住父親的手,哽咽道:
“父親放心,孩兒知道。”
一絲極淡的、帶著寬慰的笑意從王福生乾裂的嘴角掠過,他的手指在王瑾佑緊握的手背上極輕地摩挲了一下,氣息明顯更弱了幾分,如同即將燃儘的燈芯,然而那眼神,卻依舊執著地、帶著沉甸甸的擔慮,艱難地繼續安排著家族後事:
“程、楊、劉、王……諸家根基,皆在青禾,待我去後,將其散脈族人,儘數召回,合村建鎮,需防彆家心有異樣……”
他胸膛劇烈起伏,如同漏氣的風箱,凝聚起體內最後殘存的那點氣力,強行抬高了一點聲調,聲音雖仍輕如飄絮,但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聽者心頭,釘入他們的記憶深處:
“王氏子弟日增,恐生跋扈,當仿士族舊製,除家主之外,另設族正一人,嚴加管束,嫡係四房是為王家主脈,其餘同族為支脈,外姓、族親另冊管理……務必嚴守尊卑、嫡庶、內外……賞罰分明……細則……由爾等自行商議……”
那渾濁卻銳利的視線緩緩落在一旁強忍悲痛、默默垂淚的孫輩身上,帶著長輩臨終之際的審視、不舍與沉重的期許,聲音變得更為飄忽:
“我王家敬天法祖、敦本明倫,當時刻以家族利益為重,承曦穩重謹慎……須多加曆練,承穎狂放聰慧……須多加管束,承俐溫和堅韌……是能成大事的,頌伊安靜文雅……然容貌昳麗,易招覬覦……須提防禍害……”。
聲音至此,已幾近斷絕,隻剩氣音在喉頭徘徊,就在這死寂將臨的瞬間,王福生毫無征兆地猛地側傾身體,那隻一直搭在王瑾佑手背上、原本綿軟無力的枯瘦手掌,如同瀕死凶獸最後的本能,驟然爆發出遠超常理的驚人力量,如同兩把冰冷的鐵鉗,死死抓住了跪在左右兩邊的王璟顏與王瑾佑的手腕。
渾濁暗淡的眼瞳在這一刻陡然精光暴漲,如同將熄的炭火猝然被風吹亮,迸射出如炬的、仿佛能刺穿靈魂的精光,牢牢地、像釘子一樣死死釘住兩個兒子震驚悲慟的雙眼。
他脖頸青筋畢露,拚儘殘存的最後一絲氣力,從牙縫裡擠出這字字泣血的最後叮嚀:
“瑜清困於宗門,珩昭早逝,王家全賴你二人同心協力,切莫生隙,萬不得已時,這諸村之地……皆可舍棄,切莫步李家後塵,隻要王家血脈……存一絲……火種尚存,養精蓄銳……便總有……複起之時!”
王瑾佑與王璟顏被這臨終一握撼動心魄,巨大的悲愴中,兩人相視一眼,眼中是無需言說的決絕,對著父親齊聲保證:
“孩兒謹記!”
王福生緊繃的麵容瞬間鬆弛,嘴角艱難地牽起一抹如釋重負的、極其微弱的笑意。
那緊握的手,也終於鬆開了力量。
他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了最後一口氣息,身體徹底沉了下去,最後的生機如水銀瀉地般消散無蹤。
屋內死寂了片刻。
緊接著,壓抑的悲泣瞬間爆發。
窗外,紅陽如血,院內,滿屋悲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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