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月山,疊雲峰。
此峰不甚高,亦不甚險,隻是層層疊疊,盤曲而上,遠望便如雲絮堆疊,自生一種縹緲姿態。
山間常有薄霧繚繞,晨光夕照之際,雲影山光相映,不知是雲疊成了山,還是山化作了雲,故此得名。
王承穎自雙目受創以後,便從原先攬月峰腳下的彆院搬來了此處,一是看重此地清淨,遠離塵囂,山氣澄和、雲霧滌心,利於養傷靜修。
二來,則是此峰雖不及攬月峰高聳險峻,卻位處東方,每日可清晰觀見清晨第一縷晨曦紫氣,輔以采氣秘法,對他修煉目中神通、恢複瞳力裨益極大。
此時天光已暗,雲海翻銀,王承曦一襲青衫禦風而行,身形在雲靄中時隱時現,不過片刻已飛臨疊雲峰上空。
他按下遁光,輕飄飄落於半山一處天然青石平台上,此處地勢略平,雲霧卻愈發濃重,濕寒之氣貼著石壁草木蔓延,才剛落地,衣袂袍角已綴上層層細密白霜,寒意直透肌理。
他抬眼望去,隻見一座小院依著山勢巧築而成,黛瓦覆頂,白牆斑駁,四周以紫竹細籬鬆鬆圍就。院門虛掩,未設任何禁製符文,亦無護院法陣流轉的光華,仿佛隻是尋常山居。
然而王承曦靈覺微動,已感應到院中兩股熟悉的氣息,一道沉靜如深潭映月,一道清銳似鬆間寒泉。
王承曦尚未叩門,那兩頁門扉卻無風自動,自行敞開,見此情形,他輕輕一笑,邁步走進院中。
但見院中陳設很是簡單,石桌兩側,王承穎與王承澈似是早已等候多時,見其走近,紛紛躬身行禮道:
“兄長。”
王承曦目光疾掃,見王承穎今日未覆素綾,一雙眸子雖稍顯疲憊,眼底卻隱有清輝流轉,周身氣息沉凝如山淵,再不似先前那般虛浮散亂。
他心下暗驚,麵上卻不顯,隻揮手示意二人免禮,輕笑道:
“哦?穎弟的傷……可是無礙了?”
王承穎直起腰,並未掩飾,點點頭,低聲道:
“並未痊愈,隻是稍有好轉,恢複了些許能力罷了。”
一旁王承澈已提起案上陶壺,為三人斟上靈茶,茶湯碧綠,熱氣氤氳間散出淡淡清靈之氣,顯非凡品,他放下茶壺,輕聲開口道:
“兄長可是為了霧凇嶺一行而來?”
王承曦眉峰微挑,接過茶盞,卻不就飲,隻是指腹摩挲著溫熱的杯壁,沉吟片刻後方才頷首,沉聲道:
“正是,眼下叔父閉關未出,仲父所慮雖有道理,但霧凇嶺那一處……牽扯甚深,風險太大,一個不慎,恐招致反噬,屆時……”
王承曦話語一頓,並未繼續說下去,但其言下之意,王承穎二人又怎會不知。
石桌上茶香嫋嫋,院外雲氣無聲流淌,偶有山鳥掠空,其聲孤寂。
三人沉默良久,終是王承澈輕歎一氣,神色黯然,低聲道:
“兄長可知……我王家即將大禍臨頭?”
“大禍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