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芙抱臂站在礁石上,珊瑚紅的裙裾被海風掀起層層浪紋。
"楊過!"她突然揚聲喊道,聲音裡帶著刻意為之的輕蔑,"你若怕了這六十四路天罡梅花樁陣,不如趁早認輸,我讓我爹爹把木樁換成矮凳如何?我爹爹說了,這陣法當年我娘踏過都要運足十成功力呢!"‘
腕間金鈴隨動作叮當作響,像在給這話打著拍子。
楊過頭也不回,嘴角噙著一抹淺笑:"郭大小姐,你若能把數落人的本事分三成給寫字功課,怕早就能把《千字文》倒背如流了。"話音未落,身形已如雛燕般輕盈掠向樁陣。
楊過足尖輕點,衣袂翻飛間已掠過七根木樁。
他目光如電,瞬間鎖定那根刻著"啟明"二字的木樁——樁麵僅有巴掌寬窄,被海水浸得濕滑發亮。
第一腳落下,樁身便劇烈搖晃。楊過急忙運起蛤蟆功心法,內力下沉,竟在樁上踏出寸許深的腳印。
遠處觀戰的郭芙不由輕呼出聲,卻見楊過身形一轉,已借力躍向三丈外的"天璿樁"。
這第二根樁細如兒臂,楊過剛觸到樁頂,整根木樁便彎成滿月之形。
他心頭一凜,想起歐陽鋒傳授的"蛇行千變",腰肢忽如無骨般隨著樁身擺動。浪花撲來,他竟踏著翻湧的浪頭,借勢飄向"天璣樁"。
第三根樁上布滿青苔,楊過靴底剛沾上便滑了一滑。千鈞一發之際,他五指成爪,"嗤"地插入木樁,整個人如大鵬展翅般懸在樁側。
海風呼嘯,吹得他衣袍獵獵作響。
"有意思。"楊過眼中精光閃動。他忽然發現,每根木樁的晃動都暗合某種韻律。
當第七次落樁時,他索性閉上眼睛,任憑身體感知海浪的起伏。漸漸地,他的呼吸與潮汐同步,腳步竟越來越穩。
郭芙在岸邊看得呆了。隻見暮色中那道白色身影在樁陣間起落翻飛,時而如蜻蜓點水,時而似鷂子翻身。
當楊過踏上第三十六根"天傷樁"時,整片樁陣突然發出奇異的共鳴聲,仿佛在回應著這個少年的內力波動。
突然,一個浪頭打來,楊過身形一晃。
就在他要跌落之際,忽聽郭芙大喊:"左後方,地陰樁!"楊過不假思索地反手一抓,指尖堪堪勾住樁身。他順勢一個空翻,穩穩落在"天勇樁"上,忍不住朝岸邊展顏一笑。
這一笑,讓郭芙心頭猛地一跳。夕陽的餘暉為少年鍍上一層金邊,他站在搖晃的木樁上,卻比任何人都要穩如泰山。
郭大小姐方才那聲喊,倒比海浪還急三分,"楊過挑眉笑道,指尖輕彈濺上衣襟的水珠,"怎麼,不是巴不得看我栽進海裡喂魚麼?這會兒倒舍得提醒了?
郭芙聞言雙頰飛紅,跺腳震得腰間玉佩叮當作響。"誰要管你死活!"她一把扯下披風甩在沙灘上,"我是怕你摔進海裡喂了鯊魚,爹爹還要費心給你立衣冠塚!"說著卻不由自主向前邁了半步,繡鞋被湧來的浪花浸濕了也渾然不覺。
海風忽然轉急,將她係發的金鈴吹得淩亂作響。
楊過在樁陣中央大笑,笑聲混著潮聲傳來:"那可得刻"故人楊過之墓,郭大小姐親口所封"——"最後一個字突然化作清嘯,但見他足尖又連點三根傾斜的樁子,竟在暮色中劃出一道流虹。
楊過身形一折,穩穩落在最高處的木樁上,衣袂翻飛如鶴翼。"郭大小姐,你說話就不能說點好聽吉利的?"
郭芙冷哼一聲,指尖絞緊了袖口的金線滾邊:"口蜜腹劍!好聽吉利的管用嗎?能讓你在生死關頭多活一刻?"她揚起下巴,眸中映著粼粼波光,"我娘說過,江湖險惡,越是甜言蜜語,越要提防三分!"
楊過聞言一怔,隨即輕笑:"郭伯母教誨得是。隻是..."他腳尖輕點木樁,身形如柳絮般隨風擺動,"這世上若隻剩下防備,豈不是太無趣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