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將最後一道麵點擺好,拭去額角的汗珠。
灶台餘溫未散,蒸籠縫隙裡溢出的白霧模糊了他的視線。
恍惚間仿佛看見柯鎮惡那雙灰白的眼睛,像兩把蒙塵的刀,明明已經鈍了,卻仍能刺得人生疼。
誰能想到,上了桃花島近一周以來,自己循規蹈矩、勤學苦練,竟連老人家一個正眼都換不來。
楊過心知肚明,柯鎮惡這種老頑固,講道理沒用,示弱更沒用。他信了一輩子的東西,隻有兩樣:江湖規矩,和郭靖。
前者是鐵律,後者是例外。
話說回來,郭靖郭伯伯為了讓柯大師父收自己為徒,天天陪在聽風崖,好話說儘。
楊過想起昨日黃昏,看見郭靖在崖邊給柯鎮惡捶背的身影,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哪還有半點"北俠"的威風。
這份情,他不會忘。
"不過既然正路走不通..."楊過拈起一塊桃花酥,迎著朝陽微蹙劍眉,"那就隻能走點偏門了。"
他悄悄溜出廚房,避開眾人,沿著桃花島的小徑一路走向海邊。
海風裹挾著鹹濕的氣息,將他額前的碎發吹得輕輕晃動,在陽光下泛著細碎的金色光暈。
他俯身從礁石後的暗隙中取出一根青竹杖,約莫四尺來長,竹節分明。
這根南海紫竹顯然是精心挑選過的,通體泛著溫潤的琥珀色光澤,頂端已雕刻出精細的雲紋,杖身還留著幾處未完工的刻痕。
那是他連續三個夜晚趁著月色偷偷雕琢的成果。
他盤腿坐在被潮水打磨得發亮的礁石上,青衫下擺浸在淺淺的海水中也渾然不覺。
竹杖橫放在膝頭,在陽光下透出瑩潤的光。
正午的陽光透過竹葉間隙,在青翠的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隨著海風輕輕搖曳。
楊過從腰間鹿皮鞘中取出那柄貼身攜帶的刻刀。他指尖輕輕撫過那些未完成的紋路,刀尖在竹節上小心翼翼地遊走,每一刀都精準得仿佛在書寫最精妙的武功心法。
遠處的海潮聲、林間的鳥鳴聲、壽宴上的談笑聲,此刻都化作他耳邊模糊的背景。他的世界裡,隻剩下竹杖與刻刀相觸時發出的細微沙沙聲。
"喂!楊過!"
清脆的嗓音穿透海浪聲傳來,驚起幾隻海鳥。楊過手中刻刀一滯,在竹杖上留下一道突兀的劃痕。
抬頭望去,郭芙正立在不遠處的礁石上。她今日著了件鵝黃衫子,發間那支桃木簪子歪斜著,幾片花瓣零落在肩頭,被海風一吹,便打著旋兒落入浪花裡。
"你躲在這兒做什麼?"她輕巧地躍下礁石,繡鞋濺起細碎的水珠。裙裾翻飛間,帶著桃花的甜香撲麵而來。
楊過手腕一轉,竹杖已隱入袖中:"看海。"
"騙人!我明明看見你在刻東西。"郭芙不依不饒地湊近,發梢帶著淡淡的桂花香,幾乎擦過楊過的鼻尖。她眼睛忽閃忽閃的,像兩尾靈動的錦鯉,"是給柯公公準備的壽禮對不對?"
竹杖終究還是被她瞧見了。
楊過下意識將竹杖往身後藏了藏,卻又覺得這動作太過刻意,隻得將其橫在膝前。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杖身上未完工的雲紋,木刺刮過指腹的觸感格外清晰:"隨手削著玩的。"
"是嗎?"郭芙突然伸手,動作快得像隻捕食的翠鳥。楊過還未來得及反應,竹杖已經到了她手中。
她將竹杖舉至眼前細看。杖身青碧如玉,紋路似流水行雲,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杖頭處雕刻著幾朵含苞的桃花,花蕊處嵌著細小的銅珠,風一吹便輕輕顫動。
"就這?"郭芙鼻尖微皺,隨手將竹杖拋還,"不過是根尋常竹杖,也值得你這般藏著掖著?"
楊過穩穩接住竹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尋常物件,自然入不得郭大小姐的眼。"他修長的手指握住杖身中間位置,指節微微發力,"看好了。"
隻聽"哢嗒"幾聲輕響,竹杖底部突然展開三根支腳,頂部則形成一個平整的座麵,轉眼間變成了一張小巧的凳子。
"這..."郭芙瞪大眼睛,伸手摸了摸凳麵,"你居然能讓竹杖變成凳子?"
"不止如此。"楊過眼中閃過一絲靈動的光彩,手指在杖首處輕輕一推。隨著"唰"的一聲,杖頂突然展開八根細竹骨,撐開一層油紙傘麵,在陽光下投下斑駁的光影。"下雨時還能當傘用。"
郭芙瞪大了眼睛,方才的不屑早已消失無蹤。她伸手想摸,又怕碰壞了機關,指尖在半空中猶豫地蜷縮著:"這...這是怎麼做到的?"
“小時候在臨安流浪時,為討生計,和臨安的匠人學過木工。"楊過的手指輕撫杖身上的機關,"那會兒常在碼頭見番邦商船卸貨,他們有種"胡床",能折能展,結構精妙得很。後來又在雨天看到賣傘人的機關,就把兩種想法合在一處了。"
郭芙蹲下身,指尖輕撫過竹凳精巧的榫卯結構:"這機關做得真巧妙!三根支腳收起來時竟嚴絲合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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