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張了張嘴,往日伶牙俐齒此刻卻尋不到合適的詞句,隻覺夜風突然變得粘稠,裹著桃香往肺裡鑽。
往常楊過不是叫她"郭姑娘"就是帶著幾分調侃的"郭大小姐",何曾這般親昵?
"等等!"郭芙突然喊住他,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亮。
她低頭擺弄著竹籠,睫毛在臉上投下顫動的陰影,"你方才...叫我什麼?"
楊過站在月光與樹影的交界處,半邊臉浸在銀輝裡:"郭大小姐?"
"不是這個!"郭芙急得跺腳,指尖驀地收緊,竹蜻蜓的薄翅在她掌心輕輕震顫。
夜風卷著桃瓣掠過兩人之間,她忽然向前一步,繡鞋踩碎了滿地月光,"是另外一句"。
"郭女俠?"
"你——!"
海風突然大起來,吹得滿樹桃花簌簌作響,楊過的聲音混在花雨裡飄過來:"芙妹。"
"再、再叫一次。"郭芙的聲音輕得幾乎要被潮聲淹沒,卻讓楊過看清她眼中晃動的碎光,像是小時候在嘉興見過的冰湖,表麵結著薄霜,底下卻湧動著春水。
楊過忽然俯身,一片桃花恰好落在他肩頭:"芙妹。"
這次吐字極輕,氣息拂過她耳際時,驚飛了停在她鬢邊的螢火。
郭芙突然將竹蜻蜓按在他心口,轉身就跑。
絹燈遺落在青石板上,照見地上一串零亂的腳印,每一步都踏碎月影,像極了主人此刻七零八落的心跳
跑出幾步又急急刹住,回身喊道:"喂!你——"
夜風卷起她未說完的話語,楊過站在桃樹下靜靜望著她,月光為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銀邊。
"明日..."郭芙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你若遲了,柯公公的拐杖可不等人。"
楊過忽然笑了,那笑容讓滿樹桃花都黯然失色:"我記著了。"
郭芙再不敢停留,轉身跑進深深淺淺的月影裡。發間的金步搖不知何時鬆了,落在她方才站立的地方,翅膀上還沾著夜露。
遠處傳來梆子聲,楊過彎腰拾起那支金步搖,指尖撫過精致的紋路。
月光穿過桃枝,在他掌心投下斑駁的光影,仿佛捧著整個破碎又明亮的春夜。
郭芙一路小跑回到房間,臉頰因急促的腳步而微微泛紅。
剛推開門,就見黃蓉正坐在燈下翻閱書卷,聞聲抬頭。
"芙兒,話可帶到了?"黃蓉合上書冊,燭光在她眼中跳動。
郭芙腳步一頓,臉頰微熱:"帶、帶到了"。
她走到母親身邊坐下:"楊過說他明日一早就去拜見柯公公。"
她猶豫片刻,終於忍不住問道,"娘,為何非要柯公公收他為徒孫不可?你和爹爹武功蓋世,直接收他為徒不是更好?"
黃蓉微微一笑,伸手替女兒理了理跑亂的鬢發:"你爹最重禮數。你可知道他雖然後來拜北丐洪七公學了降龍十八掌,又得周伯通傳授空明拳和雙手互搏之術,但在他心中,始終將江南七怪擺在師門首位。"
窗外一陣風吹過,燭火搖曳,牆上映出母女二人交疊的影子。
"當年江南七怪遠赴大漠,在茫茫草原上一找就是六年。"黃蓉的聲音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鄭重,"他們教你爹武功,更教他做人。沒有江南七怪,就沒有你今日的爹爹。"
郭芙托著腮幫,眼中映著跳動的燭光:"所以爹爹才把柯公公接到桃花島?"
"正是。"黃蓉點頭,"江南七怪中其他六位先後離世,你爹爹將他接到身邊,晨昏定省,侍奉如父。"她頓了頓,"按照武林規矩,若要收徒,須得先問過師父。柯鎮惡是你爹的授業恩師,他若不首肯,你爹豈能私自收徒?"
一片桃花瓣被夜風送入窗內,輕輕落在案幾上。
郭芙伸手捏起花瓣,若有所思:"所以我們要拜師,得先過了柯公公這一關?"
黃蓉含笑點頭:"你爹這是要你們幾個小輩明白,武功高低尚在其次,尊師重道才是根本。"她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時候不早了,去歇著吧。"
夜風漸起,吹散了郭芙離去時的腳步聲。
黃蓉獨坐燈下,指尖無意識地繞著茶盞邊緣打轉。
窗外那片被月光漂白的桃林在夜風中簌簌作響,恍惚間將她帶回兩天前那個暴雨夜。
那夜自己俯身關窗時,驟雨挾著冷風撲進來,單薄的夏衫瞬間貼在身上。
身後那道驟然灼熱的目光像烙鐵般燙在她脊背上,那孩子當時就站在三步之外,她甚至能聽見他驟然屏住的呼吸。
茶盞裡的菊花漸漸沉底,黃蓉低頭看著自己映在水麵的倒影。
她至今記得清清楚楚,少年人眼睛裡跳動的火光,那種帶著驚詫與渴慕的亮光,像暗夜裡突然被閃電照亮的荒原。
遠處海浪輕拍岸礁的聲音隱約可聞,如同一聲聲歎息。
潮聲中,她恍惚又看見雨夜裡那個少年喉結滾動著咽下的一聲"郭伯母",尾音打著顫,不知是冷的,還是.....
黃蓉忽然起身合上窗扉,驚飛了簷下一對夜棲的雀兒。
月光被窗欞割成碎片,在她衣襟上投下交錯的影,像極了那夜被雨打濕的衣料下,若隱若現的......
"蓉兒?"郭靖的聲音從廊下傳來。她猛地回神,才發覺掌心竟沁出了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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