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方才情急之下挽住黃蓉手臂將她拽出房間,鬆手時忽覺指尖殘留一縷幽蘭暗香,似有還無。
他頓覺一股熱氣自丹田直衝頂門,連耳後都燒得通紅,慌忙道了句"師娘恕罪"便轉身疾走,幾步跨到井台邊掬起一捧涼水拍在臉上,又扯開中衣領口猛灌了幾口。
水珠順著脖頸滾落,將白色中衣浸得半透,隱約露出腰腹間緊實的線條。
夜風拂過濕漉漉的肌膚,卻吹不散心頭那股無名火。
"過兒這是怎麼了?"黃蓉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
楊過匆忙披好外衫轉身,喉間未拭儘的水珠在月色下瑩然生光:"師娘深夜蒞臨......"
他頓了頓,嘴角揚起慣常的戲謔弧度,"莫不是日間與大武小武切磋之事,要來訓誡弟子?"
黃蓉"啪"地打開早已放在石桌上的描金食盒,一縷清甜香氣頓時彌漫開來:"沒良心的小鬼,師娘是來給你送安神蓮子羹的。"
青瓷碗中蓮子顆顆圓潤,浮著兩片並蒂蓮瓣,在燭光下泛著溫潤光澤。
"大武小武出言不遜,你這做師兄的出手管教本是應當。"黃蓉忽然壓低聲音,月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細碎的影子,"更難得的是......"
她指尖在碗沿輕叩三下,"既保全了師傅的顏麵,又沒真傷了那兩個愣頭青。"
楊過接過青瓷碗時,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她腕間那枚羊脂玉鐲。
月光在鐲麵上流淌,映得他指節分明:"大武小武那邊..."
"我和郭伯伯去看過了。"黃蓉腕間的玉鐲隨著她斟茶的動作輕輕晃動,在寂靜的夜裡發出清越的聲響,"傷得不輕。"
她忽然傾身向前,白玉簪頭鳳喙銜著的珠串驀地一蕩,碎光掠過他眼簾,"說來有趣,都是被對方的招式所傷。修文中的是敦儒的虎爪手,敦儒挨的倒是修文的一陽指。"
楊過凝視著碗中漂浮的蓮子,喉結微動:"作為師兄,我沒有傷人之意,沒想到..."
"那大武小武同門切磋卻下這等狠手..."黃蓉忽然用團扇半掩朱唇,眼波流轉間瞥向窗外。
恰在此時,一陣穿堂風過,吹得湘妃竹沙沙作響,幾片竹葉打著旋兒飄進窗來。
她指尖輕點團扇,扇麵上繡著的蝴蝶似要振翅飛出:"過兒,你這手"移花接木"的手法使得妙極,讓他們兄弟的招式自個兒碰在一處。這般..."扇骨突然"哢"地一響,"倒叫人挑不出錯處來。"
楊過指腹摩挲著碗沿蒸騰的熱氣:"我是不是...太不理智了?"
"傻小子。"黃蓉突然"啪"地合攏團扇,檀木扇骨輕輕點在楊過眉心。扇麵上繡著的並蒂蓮隨風微顫,金線花蕊在燭光下流轉著細碎光芒。
她忽然從甜湯裡舀起一顆渾圓蓮子,青瓷勺與碗沿相碰,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做人該有鋒芒。"
她勺子拈著那顆裹滿蜜汁的蓮子,晶瑩糖漿順著蓮紋滴落。
"就像這蓮子——"她忽然手腕一翻,蓮子穩穩落在楊過麵前的瓷碟裡,"芯裡藏著苦,可有人偏就愛連芯嚼。"
月色漸深,燭影搖曳。
茶香氤氳間,黃蓉指尖輕輕摩挲著青瓷茶盞,忽而輕笑一聲:"過兒,你可知這桃花島的竹子為何長得這般好?"
楊過眼中閃過一絲玩味:"還請郭伯母指點。"
黃蓉指尖輕撫過路旁的湘妃竹:"隻因它們懂得同氣連枝,風來時共進退。"她忽然轉頭,眼波盈盈,"不像某些人,專愛折斷彆人的枝節。"
楊過眉梢微挑,唇角噙著一抹懶散笑意:"郭伯母是怪我今日沒讓著大武小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