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楊過仰麵躺在床榻上,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房梁。月光透過窗欞,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
自從被黃蓉點穴後,他的身體仿佛記住了那種可怕的失控感——肌肉僵直,經脈凝滯,連抬動手指都無法掌控。就像此刻,明明疲憊至極,可每當要入睡時,那種被"定"住的感覺就會突然襲來,驚得他一身冷汗。
"術中知曉..."楊過無聲地咀嚼著這個從某音上看到的詞。有些人在被麻醉後,會突然清醒地感受到每一刀切割,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就像他今日被點穴時,明明意識清醒,卻連指尖都無法顫動。
窗外傳來夜梟的啼叫。楊過突然翻身坐起,從暗格抽出那本《白駝山武學精要》。羊皮紙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他死死盯著"九陰真經逆轉經脈"那幾頁字。
若將任督二脈真氣倒行逆施,尋常點穴手法豈非儘數落空?
這或許是他唯一的出路。
楊過猛地合上冊子,胸口劇烈起伏。
以前練功嘗試的不過是真氣逆行,而這次——他指尖顫抖地撫過"逆轉經脈"四個字——是要將全身經脈徹底倒轉。
這個念頭讓他渾身戰栗,卻又像沙漠中的旅人望見海市蜃樓般難以抗拒。
第一次嘗試時,楊過隻是讓真氣在經脈中逆向遊走,便已痛不欲生。而此刻,他要做的是將整條經脈徹底扭轉。他深吸一口氣,按照秘籍所述,先以手太陰肺經為始。
"呃——"一聲悶哼卡在喉嚨裡。整條手臂的經脈突然扭曲翻轉,就像有人將他手臂裡的筋脈生生抽出來打了個結。楊過眼前發黑,整個人蜷縮著滾到地上,額頭重重磕在床沿。他悶哼一聲,卻咧開嘴笑了——右臂的經脈,確實有那麼一瞬間完成了逆轉。
第三次嘗試,他選擇了足陽明胃經。這次有了經驗,他提前咬住了枕巾。當經脈開始翻轉時,他渾身痙攣得像條離水的魚,五臟六腑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第五次,他已經能同時逆轉三條經脈。當手少陽三焦經、足少陰腎經和手厥陰心包經同時翻轉的刹那,楊過感到一種詭異的空明——周身穴道的位置似乎都發生了偏移,就像夜空中的星辰突然換了方位。
但這種狀態隻維持了三息時間,隨即經脈歸位帶來的劇痛讓他直接昏死過去。
昏迷前,他恍惚看見自己的手臂上浮現出詭異的青黑色紋路,像是有無數小蛇在皮膚下遊走。
月光透過窗欞,照在他慘白的臉上,嘴角那抹瘋狂的笑意還未散去。
昏死過去的楊過當晚墜入一場支離破碎的夢境。
終南山的夜霧濃得化不開,他看見一個白衣女子被點中穴道,軟倒在鋪滿落花的綠草地上。
素白紗袖滑落肘間,露出一點朱砂似的守宮砂。那女子在迷霧中向他伸手,聲音支離破碎:"過兒...救我..."可任他如何追趕,總隔著一重血色的霧障。
"姑姑?!"
楊過驚坐而起時,發現自己的指甲已深深掐入掌心。
窗外桃花島的海浪聲陣陣,卻壓不住他胸腔裡擂鼓般的心跳。冷汗順著背脊滑下,將中衣浸得冰涼。
簷角風鈴突然叮咚作響,恍惚間竟像是道教的晨鐘。
楊過猛地將臉埋進掌心,喉間溢出一聲困獸般的低吼。
那個始終看不清麵容的白衣女子,她的手腕上似乎還纏著半截斷裂的金鈴索...
清晨的海風裹挾著鹹腥氣息,柯鎮惡拄著鐵杖立於礁石之上。
他灰白的發須在風中飄動,布滿皺紋的臉上看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