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隔著越來越洶湧的海浪,回望那幾乎已看不清的孤影,楊過的心緒更是複雜難言。
那石室中的一幕幕與眼前她送彆的身影重疊,一個是烈火焚身般的禁忌,一個是冰冷如鐵的切割。
她的“遺忘”像一道無形的牆,將他們隔在了兩個世界。
他答應帶回芙兒,是責任,是承諾,似乎也成了斬斷那不該有的、混亂情絲的唯一途徑。
“楊公子?”程英清越的聲音帶著關切,在身邊響起,將他從翻騰的思緒中猛地拉回現實。
她敏銳地察覺到他氣息的不穩和神色的異常,“你臉色很差,可是舊傷複發?還是…在擔心郭芙姑娘?”
楊過悚然一驚,迅速收斂心神,將所有翻江倒海的情緒強行壓下,臉上重新覆上堅毅與冷靜。
他不能亂,尤其不能在此時此地,在程英麵前。
“無妨,”他深吸一口帶著鹹腥的海風,目光投向程英所指的、海天相接的遠方,那裡,敵人的蹤跡如同迷霧中的鬼影,“隻是…想到芙妹落在那些賊人手中,不知會受何等驚嚇苦楚,心中焦急。我們得再快些!”
快船破浪,載著滿船的焦灼、一個被刻意“遺忘”的秘密,和一個決心埋葬某些心事的少年,向著未知的凶險,疾馳而去。
海天茫茫,前路如同這濃重的夜色,迷霧重重。
突然,一道鮮豔的赤影如閃電般破開鹹濕的海風,“嗖”地落在了楊過的頭頂!
“哎呀!”楊過一驚,隨即一股巨大的驚喜湧上心頭。他抬手一抓,那赤影卻靈巧地跳到了他肩頭,得意地抖了抖羽毛,嘴裡還叼著黃蓉那一方素雅精致的絲帕。
“阿刁!”楊過看清了肩頭那熟悉的身影,正是黃蓉養的那隻伶俐異常的鸚哥阿刁。
他緊繃的嘴角終於忍不住向上彎起,連日來的陰霾仿佛被這抹突如其來的亮色驅散了些許,“許久不見,一見麵就當偷東西的賊!快把師娘的帕子還來!”
阿刁歪著小腦袋,黑豆般的眼睛瞅著楊過,嘴裡叼著帕子,聲音清脆地反駁:“才不是!才不是!”它一邊叫,一邊還炫耀似的把帕子往上拋了拋,又穩穩叼住。
一旁的程英也被這突然出現的小家夥吸引了,清冷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驚奇:“這鸚哥…竟能如此通曉人意,學人言語?”
阿刁似乎聽懂了程英的誇讚,立刻轉移了目標,撲棱著翅膀飛到船舷上,離程英更近了些,小腦袋一偏,盯著程英清麗的麵容,忽然用那特有的腔調叫道:“好漂亮的小姐姐!好漂亮的小姐姐!”
這突如其來的讚美讓程英微微一怔,隨即白皙的臉上也浮起一層不易察覺的薄紅,她抿唇淺笑,更顯溫婉。
楊過見狀,朗聲笑了起來,剛才的沉重仿佛被這小小的插曲衝淡了許多:“程姑娘,它倒是會拍馬屁。不過,它這聲‘小姐姐’可叫岔了。”他看向程英,眼中帶著幾分促狹的笑意,“這位‘小姐姐’看著雖小,實則輩分大得很呢。她可是桃花島黃島主的關門弟子,我師娘的親師妹。這樣算下來,我都該尊稱你一聲‘師姑’了。”
“師姑?”程英輕聲重複了一遍,心中莫名地動了一下。
這突如其來的師門輩分,像一道無形的細線,瞬間在她與楊過之間劃下了一道微妙的界限。
原本並肩禦敵、心意相通的親近感,似乎被這稱謂隔開了些許。
她麵上依舊平靜,隻是眼神微閃,順著楊過的話應道:“嗯…的確如此。”
楊過何等敏銳,自然察覺到程英那一瞬間的細微變化。
他看著她,笑容未減,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狡黠和親昵,提議道:“‘師姑’聽著把你都叫老了。你年紀比我還小,不如…我叫你‘小師娘’可好?聽著又親切又特彆。”
這稱呼帶著幾分玩笑,幾分試探,也巧妙地將那點因輩分帶來的隔閡衝淡了些。
程英被他這古怪的稱呼逗得忍俊不禁,如冰雪初融:“‘小師娘’?也不是不行...”
她抬眼看向楊過,眼中帶著笑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羞赧,“那我該如何稱呼你?難道真要隨師姐叫你一聲‘賢侄’或者‘賢徒’不成?”這話說出來,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荒唐,臉上那層薄紅更深了些。
“賢侄?”楊過誇張地做了個受不了的表情,隨即目光灼灼地看著程英,聲音低沉了幾分,帶著一種自然而然的親近,“那多生分,師娘都不這樣叫我。程姑娘…不,小師娘,你大可以和師娘一樣,叫我‘過兒’。”
“過…過兒…”程英下意識地跟著念了出來。
這兩個字從舌尖滑過,帶著一種奇異的親昵和重量,仿佛觸碰到了什麼不該觸碰的東西。她的臉頰瞬間如同被晚霞點燃,緋紅一片,連耳根都染上了顏色。
她慌忙垂下眼簾,不敢再看楊過那雙含著笑意、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心跳在鹹濕的海風中失序地鼓噪起來,擂鼓般撞擊著胸腔,幾乎要蓋過海浪的喧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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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雙眼睛…程英盯著腳下濕漉漉的甲板縫隙,心緒翻騰如眼前的海浪。這雙時而飛揚跳脫、時而又深不見底的眼睛,總讓她恍惚間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那個將她從陸家莊屍山血海中救出來,給了她新生,卻也如同孤鴻般難以捉摸的師父,黃藥師。
自從陸家莊那場慘烈的變故,她被師父帶回桃花島,師父於她,是救命恩人,是授業恩師,更是支撐她活下去、變得強大的精神支柱。
師父驚才絕豔,武功蓋世,智計無雙,卻也孤高清冷,如高天流雲,難以親近。他待她極好,傾囊相授,卻也常常獨自遠遊,留她一人在偌大的桃花島,與陣法奇門、琴棋書畫相伴。
她敬他、畏他、依賴他,也深深理解他那份刻骨銘心的孤獨與驕傲。
而眼前的楊過…
程英的心湖被投入了一塊巨石。楊過身上那份骨子裡的桀驁不馴、那份不受世俗禮法拘束的灑脫、那份遇事總能彆出心裁的機變,甚至偶爾流露出的那種深沉的孤寂感,都像極了師父年輕時的模樣!
她曾在師父書房珍藏的、已故師母馮蘅的小像旁,見過一幅師父年輕時的畫像,那眉宇間的飛揚意氣,那眼神中的不羈神采,竟與此刻船頭臨風而立的楊過有七八分神似!
這份相似,在初見楊過時就隱隱觸動了她心底最深處那根隱秘的弦。隻是那時她隻當是巧合,或是自己的錯覺。
可隨著一路同行,這感覺卻越來越清晰。楊過不像師父那般深不可測,他的情緒更外放,他的痛苦和掙紮也更直接地寫在臉上。
但他那份對承諾的執著,對認定的道理的堅持,都讓她看到了師父的影子,卻又比師父…更溫暖,更觸手可及。
師父像一座遙不可及、終年積雪的孤峰,令人仰望。
而楊過…卻像這海上初升的朝陽,帶著灼人的熱度,也帶著驅散陰霾的光芒,讓她沉寂冰冷的心湖,不由自主地泛起渴望靠近的漣漪。
阿刁歪著頭,看著兩個突然沉默下來、氣氛古怪的人類,不解地叫了一聲:“過兒?小師娘?”
這清脆的學舌,像一根針,精準地刺破了程英紛亂的思緒,也刺中了她心底最隱秘的羞處。
“啊!”程英低呼一聲,那火燒般的紅暈瞬間蔓延至脖頸,她幾乎要把頭埋進自己的衣襟裡,恨不得此刻能化作一滴水珠,融入這無邊的碧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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